潮涌悲歌 序章(12)

诗人曾对他说，塞壬虽然通晓人性，却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要想向她们表达善意，音乐是最好的媒介。
笛子悠扬的乐声乘着风的翅膀掠过宁静的海面。几十只小鱼从黑暗的深处涌了上来，跟随水波的徐徐律动，用鳍搅动拍打着浪花，跳起了节奏轻快的圆舞曲。
塞壬看见这幅场景，仿佛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行为也变得不再那么拘谨和茫然。她跟从自己音乐性的本能，随着风笛的旋律缓缓摇动着腰身，拍打着尾鳍。
绽放的浪花缠束在她的腰间，编织成她洁白的裙身;欢腾的鱼群翻跃在她的周围，环绕成她斑斓的裙摆。
她向天空伸出左臂，食指轻触破晓的阳光。风笛的乐声在这一刻达到高潮。塞壬合上璀璨的双眸，右手搭上温暖的心口，昂起下巴、微启朱唇，跟随笛声悠扬的旋律轻声歌唱起来。顷刻间，一只海鹰从两人上空俯冲而过，一声高亢的啼鸣过后，落下了片片飞羽……
他们仿佛在这刹那的永恒中度过了一生的时光。
所以当远方第一艘渔船出海的汽笛声响起时，奥德这才意识到阿波罗已经架着自己的马车疾驰在东方的苍穹之上了。这样的场景简直恍如隔世。

此时的他早已把《奥德赛》里关于塞壬的可怖传说抛诸脑后，全心全意、不假思索地把塞壬当做一个爱玩的同龄姑娘看待。
他放下手中的风笛，望了望礁石下方的塞壬。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纯洁无瑕、不曾沾染人间的一丝浊气。奥德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离开这里，可她却一动不动。
这时，奥德看见已经有渔民背着网朝这里靠近过来了。于是，他便艰难地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用自己最严厉的语气大声呵斥、驱赶这位海里的姑娘。
奥德没想到，塞壬似乎从一开始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威胁甚至恐吓她离开时，她的灼灼目光并没有丝毫改变。
作为人类本身，奥德对人类的欲望再清楚不过了。他很难想象如果塞壬被村民们捉住，会遭受怎样的命运。是被当成神话里的海妖直接处死吗？是被当成稀有动物制成标本送到镇上吗？还是……
奥德不忍心再想下去。他咬了咬干瘪的嘴唇，紧蹙着的眉头下的一双眼睛露出了近乎恳求的神色。
塞壬似乎终于被奥德的诚恳所打动。她吹了一声口哨，原本围在她周围的海鱼便向四面八方逃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