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冬】第五章(5)

观察室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将葛福拖入深渊的不单单是眼前的景象，还有其所昭示的……错误。
那人形躯体的痛苦姿态像极了在坠入深空的瞬间挣扎求生的人，这个画面在近四十年前就定义了葛福的余生将是一个错误，一个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而此时，他意识到朱诺也是一个错误，这次行动本身也是一个错误，这样回忆与现实交织而成的情感把葛福的身体紧紧裹住。
无可置否的是，可怖的想象力和惊恐的情绪也在观察室内的其他人当中蔓延着，房间中央那人畜无害的光学投影竟像是从地狱复活过来的恶魔睥睨着众人，他们都听到了葛福所发出的只有他自己没有听见的扭曲而声嘶力竭的叫喊，靠近墙边或操作台的人纷纷紧靠着可以找到的物体好让自己的精神力量不至于从软弱的躯体中流失出去。
现在那鸟的结构完全确凿而清晰地呈现在了观察室中央。连Hal也察觉到众人的恐慌，因此花费了足足0.01秒决定是将那类人结构的透明度降低还是升高，因为无论是细节还是想象都将使得观察者的恐惧情绪陡然上升。最终他将透明度设置为了74.37%。

毫无疑问，在鸟的内部存在一个与人类极其相似的个体，但行动成员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不顾生死的觉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此引起的恐慌感驱逐殆尽。而岳辰则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感到恐慌，或许是他已经察觉到的事实在他的脑海中植入了某种预设，那就是朱诺和地球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朱诺上存在的一切也就不那么无法理解，哪怕是像人类一样的生物，哪怕是存在文明。
被短暂扰乱之后再次风平浪静的理性和沉着让众人重新分析起眼前的景象，进而很轻易地意识到那个个体绝对不是人类，因为在那应该是头部的卵状体上没有感觉器官存在的迹象，两条腿之间也没有任何类似生殖器官的结构，整个躯体的比例也过于巨大和修长。虽然无法判断这一生物是否存在雌雄之分，或者是否所有个体都是如此，但那平整光滑的胸部留给人一种雄性个体的印象。在胸部两块若隐若现的肌肉结构中下部，一根管道从他身体内部穿出，连接到外部的鸟那由触须围成的口器，可以判断这一部分组成了他的前端消化系统。酷似人类大腿的后肢与外部的皮革融为一体，而应该是小腿的部分却完全失去了小腿一样的肌肉结构，好像是被剜去皮肉的骨骼换上了一层革质的外壳。手臂一样的前肢骨骼同样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延伸成翅膀的形状，即使是想象力最为丰富的进化学家也无法在他的思维中勾勒出从人类的手臂进化为此种形态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