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9)

和我预测的没有多少意外，那天也是我给他打电话劝告，他才没去补习班因此幸免于难。我很累了，数着还有多少分钟进入下一个循环，也就不想隐瞒了：对，我早就知道会出意外。
朱福满脸的横肉都颤抖起来，他怒目盯着我：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别过眼去，我道：关你什么事。
嘭！大脑一阵眩晕，痛觉这才剧烈地冲击神经，铁锈味浓浓地卷进鼻腔。我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朱福跨坐在我身上，揪着我的衣领大声咆哮：你踏马……你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你这是间接杀人，亏我以为你还是个好学生！我艹！
他每喊一句，重重的拳头就砸在我脸上一次。天上划过道道闪电，随着霹雳声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冰冷的水落在我脸上。他狠狠地瞪着我说：你知道刘雯她多喜欢你吗？！你踏马个废物！你知道老子多嫉妒你吗？凭什么她会喜欢你这个废物？
雨水顺着他的头顶留下来，经过因愤怒扭曲的五官，落在我脸上。脖颈上没有痊愈的伤口撕裂开来，猩红的鲜血流到地上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像是地狱，被闪电照亮的朱福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抓住他的手，用尽浑身力气道：这难道是我的责任吗？！你懂个屁！他们死了你去找辅导班的人啊！凭什么所有罪行都让我一个人承担？

他好像要致我于死地，双手掐住我的脖子：老子不懂？老子至少知道他们都是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却不管他们的死活，你就是条畜生不如的狗！你问问你自己，你还有没有作为一个人的良心！
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中的无奈、绝望、悲伤都喷薄出来，我使劲力气猛地用头顶撞在他额头，他打了个摆子松开掐住我脖颈的手，跌坐在地上。我得势不饶人，把他推倒在水泊中，双膝顶住他的肩膀，一拳打在他脸颊上：我不是人？你一个初中生凭什么自认为懂得比我多？我选哪条路还轮不到谁来管。
他张开双臂，任我的拳头落在他脸上。他呵呵地笑着：来啊！打死我吧。你敢害死那么多人，多老子一个肯定也不嫌多吧？
拳头凝在半空中，朱福的眼泪和雨水都混在了一起。他嘶哑着低声说：我做过很多坏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谁。直到有一天我因为她想要改变自己。我下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决心，现在是你让我打破了这个约定。我也知道不是你的责任，但是我也恨我自己，我没办法救小雯，没办法救任何人。你有这样的能力，却置身度外，我好恨你。
雨水浇在我脸上，我踉跄着瘫坐在墙角。刘雯苍白的脸庞，在车里流泪拍打车窗的孩子，刘雯父母怨恨的眼神，聊天记录中天真无邪的话语，朱福狰狞的面孔……我像是噩梦中魇，浑身颤抖，开始我怀疑作为一名“人”的身份。反胃感袭上心头，以至于不得不扶着墙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