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8)

在我跌进时间缝隙之前，我已经有过二十多年的人生。我不认为我对人生哲理看得很清楚，只是一直遵从内心的直觉和经验的判断。我对生死的淡然源自之前一百八十五次重复带来的疲倦和麻木。我不是没想过尽我所能拯救本该在这个时空死掉的人，但只要想到那些和我一样落入时间缝隙的只有寥寥几人生还，我就止不住的害怕。
他们对我来说是会在不久以后像是重复播放的影片中的角色，会在某个时刻和我做出一样的对话。包括刘雯。
看到刘雯留下的消息，我对我的理念忽然有了怀疑。
一百八十五次循环仿佛就是一场噩梦，一场醒来我就会死去的噩梦。我只是将我所见的每一个人当做噩梦中进进出出的演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忘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10.
在心里默数着剩余的时间。剩余进入下一次循环的时间。
离刘雯去世有半个月了，脖子上的伤口扎上了绷带。当我出院的那天，天空下着雨。抬头望着漆黑的雨云，心里很怀念那段放晴的日子。整个暑假大半时间都在下雨，好像低头就能嗅到身上发霉的味道。
没有心情多愁善感，实际上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思考我的未来。当我回想起一次这场噩梦，并且可能还会持续很久很久的噩梦，呕吐的感觉就会徘徊在胸口。但我同样怕死，与其被冲刷成暗物质，我宁可忍受这种折磨。

回到家，我注意到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都被藏了起来，连桌角都包上了泡沫。我有点想笑，这个时空中的我是无法死去的存在，我所经历的是比堪比死去的折磨。但是联想到我之前的举动，我也就能够理解了。
我整日整日地躲在房间里，经常盯着天花板发呆，并且一发呆就是大半天。也就这样才能消磨我这看不到头的时间。爸妈这些天也憔悴了很多，有时候会听到爸爸和妈妈吵架，晚上还能听到妈妈的低声呜咽。
我有点自责那天我的冲动，虽然当时我的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却同时产生了很多麻烦。
好在，今天，我就要进入下一个循环了。
妈进了我的房间，跟我说：朱福在外面等你，去见见你朋友吧。
她眼角带着血丝，头发散乱，皮肤也起了很多褶皱。我握着妈的手，尽量笑着说：放心吧，妈，我没事的。
她侧过头去，欲言又止：阿冬……
我笑了笑，出了门去。
外面阴沉沉的，与平时的天气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朱福在门外朝我招了招手，我径直走过去。
朱福急躁地带我走到一个角落，单刀直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去补习班的车会发生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