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丨忘羡/羡忘 见仁见智】与君随(2)

以上~下面就是正文啦~
一
打他记事起他就知，他是生在这花楼里的。
他的娘亲彼时也曾是轰动附近州城府县的花魁娘子，听楼里那些上了资历的姐儿哥儿们说起当年的盛况，至今都津津乐道。
只可惜花魁娘子又如何，再有才情照样逃不过情之一字，终是叫人骗了身丢了心，原本好好一个清倌儿落得尚未赎身便珠胎暗结的下场。也亏得她底子算硬，即便如此愿为她千金一掷的公子哥儿仍大有人在。没人会同银子过不去，于她，妈妈自然能做个疼人的，容她产下孩子。至于那清倌儿的待遇自是没了，既然破了身，所遇亦非良人，便跟谁不是跟。
若是寻常人家或者达官显贵的娃娃，三四岁依然天真懵懂，楼里长大的岂会一般。经年的耳濡目染，这个年岁已经有些明白何为风月，何为皮肉，何为活。
说来这事也不知该怪谁，怪他负情薄幸的爹？怪他痴心错付的娘？还是怪不懂挑生的他自己？年岁尚不及六，却已出落得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完全能够料想长成后是何等风华绝代。
之后他娘亲的身子开始一日不如一日，哪怕仅是做楼里的教习嬷嬷亦是力有不逮。不再是摇钱树，这境遇多少比先前差了少许，尤其楼里入了新人。当面是一人一个宠，背地里仍是难免嘴碎出风言风语，拿他们母子做个谈资笑料。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春秋，他的娘亲终是挨不住，去了。临前一面，她紧拽着他的手，垂着泪，恳请妈妈代她护他长大，以她所有身家做抵定要放他出楼。
妈妈面上煞红煞白，不为别的，只因早在更前几年他完全不更事之时就哄得他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
事到如今，此事说与不说有何分别，他静静握紧娘亲的手，陪她度过最后光景。
娘亲故去，守孝三年。他以为他自此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却不想竟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直至那日初见，只一眼便入缘。
二
听着人伢子与花楼妈妈的对谈，直到人伢子见牙不见眼将他交进楼里，他始终不发一言。
家乡遭逢罕见暴雨，不过几日就成大涝，很快做了灾。
天灾在前，任你高门大户身份显赫都无用，何况家中只是书香门第，他的父亲在当地书院是个先生。
母亲早亡，父亲严苛，叫他小小年纪就冷了性子。加之遇此祸事，愈发不愿开口，久而久之，旁人皆以为他是个哑的。
跟着父亲逃难，流离失所的日子于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而言自是难捱，可若是不走，就是一个死。
连月里走走停停，原来不止是他们这个镇，周边大小府县接二连三好几个都是。灾民的队伍是越行越大，生出疫病之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