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人(2)
我站在吧台里头,调着看见长颜进来时想到的“酒点子”,她坐在吧台外侧,台子遮住她的红裙,酒馆暧昧的灯光落在她的白色上衣,一时让人恍惚——分不清到底是衣裳因为灯光添了暖色,还是灯光凭她温柔起来。
她静静看了会儿我的动作,忽然一笑,露出几颗十分整齐的牙齿,见我停了动作看向她,她说:“刚刚这桌做了两个小姑娘,”她努努嘴,示意离吧台最近的卡座,“她们坐下来之后往这边儿看了好几回,还说了悄悄话。”
说完她又笑,眨巴着眼睛说:“我敢说她们一定说了我小话!”说话的语气模样十分得意。
长颜喜欢将别人的悄悄话称作“小话”,我问她这是不是方言,她想了想,说不知道,也许是看书看来的,也许是和谁说话学来的,也说不准就是她自己的说法,具体的已经不清楚。然后又说,这样可爱一些,说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长颜很少谈论别人的事情,但她从来不介意别人悄悄说她的事情。
她笑,我也笑。我也觉得那两个小姑娘在谈论长颜——或者说,在长颜偶尔来店里的时候,看见她的人总会往她那边瞟几眼,甚至有熟客问我能不能介绍认识一下。
是啊,我看着长颜说完这话在灯光下显得温暖的精致侧脸,眼前头全是她刚刚眨眼的时候蕴着湖光山色的眸子,也记着她着一身红裙推开小酒馆的门与阳光一同进来的样子。
像她自己发着光一样。
长颜当然独特,她逃课一整天是为了去图书馆“虚度光阴”,她吸烟是因为烟火呛起来让人忍不住落泪,她也不喝酒,分明推门入酒馆,偏偏只点一杯普洱。
用长颜自己的话来说,逃课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错误的事情,只要保证你逃课获得的时间里你做的事情不显得你逃课可笑就好,所以她逃掉她的专业课,在图书馆看了一整天的《南渡北归》。然后她同我讲,说人生于世,可以考虑做个大师。我笑,说这人又开始做梦。
长颜几乎不哭,而这个几乎是因为长颜吸烟的时候会流泪,她说她的泪腺像是坏掉了,想哭的时候一滴泪都不见,偏偏风吹草动就开始泪流满面——这我相信。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我的小酒馆,那天天气很好,只是偶尔有些风,长颜推开门走向我的时候双眼通红,脸上泪痕遍布。我其实认出了她,但我那天只敢小心翼翼问她:“请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