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梦多(17)

一个雪夜。壁炉中的木柴毕毕剥剥地燃烧，古旧挂钟钟摆的影子被拉得狭长。七成新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风雪顿时扑入门中，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虚弱地倚在门框边。借着火光可以依稀看清她凌乱的栗色头发和黯淡的黑眸——照到门口的火光已然十分微弱，却还能在她的眼中映出些跳动的光亮来。
玛格丽特？那么，这是艾丽卡收留她的原因了——两人有相似的际遇，在相仿的年岁雪夜遭难？
只是不待他细想，幻象消失，他仍旧在自己的住所里，窗外晨光熹微。
他听见门外玛格丽特的声音：“劳伦斯先生？我是玛格丽特，我找不到艾丽卡小姐了！”
在赶去酒吧的路上匆匆向玛格丽特解释了换牌一事，女孩却显得更加惶惑与焦急：“我去酒吧后巷找过，不见她的人影呀！北郊针叶林和西边米勒山谷就更不可能了，先生您也说了，是考虑到那些是极偶然事件，艾丽卡小姐又是女孩子走不了那么远，这才换的牌……”她着急得快要哭起来，焦虑地在店里走来走去，以至于被金属酒架的底座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幽闭的空间……】
【潮湿的木制墙壁……】
【金属架子的底部……】

“玛格丽特！你们店里，有酒窖吗？”
八
酒窖的暗门被两人摸索着推开，空气中扬起呛人的灰尘，偶尔还会有残破的蛛网黏附到他们身上。但比起角落里的艾丽卡，这些都不重要——平素明丽动人的酒吧老板娘，冷静聪慧的摄梦人，在此刻显得脆弱甚至有些狼狈。她软软倚在酒架侧边，原先精心打理的秀发已然散乱，妆容被泪水晕开不少，再也无力遮盖她面色的苍白。颊上的泪痕并未干透，想是一直在哭泣——一直在那段记忆中徘徊，还未醒转——她又成了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在恐惧与绝望中，生生捱过了整个冰冷的雪夜。
艾丽卡是被一杯白兰地唤醒的。像上个月确认自己活着那样，她花了一点儿时间确认自己已经走出梦境。她首先看到一缕金发，自己该是靠在马丁肩上。然后是端着一只空酒杯的玛格丽特，手边的洋酒瓶清清楚楚印着“Brandy”的字眼。这是现实没错了。
“你换了牌。平安夜，是吗？”
“是的，很抱歉。”
“你说‘很抱歉’，那就是你也看到了那些记忆……算啦，先不提。处理莱斯利小姐假金水身份的办法有想到么？”
门外好巧不巧地传来了敲门声。谁会在月圆次日登门呢？玛格丽特上前拉开一条门缝，悄悄朝外望了望，旋即飞快地闪出门。艾丽卡听见锁门的声响，随后就是玛格丽特稍稍提高的音调：“莱斯利小姐？我正要找您呢！……艾丽卡小姐？和劳伦斯先生提前去集会处了，让我找您问问欧克利先生验人的结果……”两人像是走远了，之后的谈话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