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 戈壁(4)

酒足饭饱之后，老寿星也有些困了；我这才发现整个寿宴都没看见戈壁。正当我欲出去寻寻，就看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一反常态地大声嚷嚷要给我奶送个礼物。老太太眼睛一亮也来了精神，寿星发了话，大家便熙熙攘攘地都跟着他来到了房后的一块空地。
那夜我记了一辈子。
星野璀璨如戈壁的沙，辽远戈壁更像是这苍天的影——独留我们一群人，坐在这冰冷的土地上。冷峻的风来自远方阿尔泰山巅的雪，穿过这荒原上的巉岩怪石，勾起魔鬼的哀鸣。
戈壁坐在前面的高大石头上，弹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都塔尔。几次拨弦后，他清澈的嗓音，在风沙中飘扬——是那首让他开口的《我的祖国》。他娴熟地拨动着琴弦，都塔尔低沉悠扬的声音，衬托戈壁那宛若驼铃般的鏦鏦脆响，回荡在戈壁的烈风之中。
我们安静下来，任由喧闹被戈壁的声音带走。
渐渐地，所有人都随他唱了起来。男女老少，各色的口音，不同的气质。大家都喝了酒，唱到最后，更像是宣泄，一个个都吼得很大声。大家又唱起国歌，唱起浏阳河，戈壁就静静地伴奏，眼睛亮闪闪的。

我瞧着老寿星一直在抹眼泪。第二天问了我爹才知道，他本来是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的，母亲也曾有一个五岁的弟弟，我也曾有一个刚出生的姐姐……那夜麇集于那的人，或多或少都曾有一些家人和朋友。
他们都死在了战争年代。
而他们活下来了。
那周日，我奶把我和戈壁偷偷叫到跟前，给我俩一人戴上了一个长生金锁。我奶说这是她家传的，要戴好，保平安；她又语重心长地对戈壁说：“孩子你聪明，我们家以后就交给你了。有两件事你要记住，一是要跟着毛主席跟党走，二是要照顾好咱们李家的人。”
戈壁应了，我站在他身旁，第一次觉得他更像是我的大哥。
四 戈壁城那几年流行着怪病，行人时常落着梦魇——或许是那几年风雨交加，害人伤寒。
我爹待家里三个月没跑车，长吁短叹；我娘家里也不好过，我姥和姥爷落水得了伤寒，我娘急忙赶了回去——等到第二年再回来，说是已然掉进那汪洋大海，无所踪影了。
我娘那几天在家里闹绝食，谁劝都要吼；只有戈壁不怕，听她吼，陪她哭——终究是把我娘给劝回来了——从此以后，我娘每次都会给戈壁多盛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