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 戈壁(3)

家里人自然是气极，我爹又抄起扫帚把他赶了出去；他倒是疯了一般，说这病是医学界重要发现，要写信报告给中央——自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门不出去了，熬夜书写，终究是三天后把自己累死了。
他人死了，戈壁平白无故遭了殃。大家更是坚信戈壁是戈壁滩上长出来的妖怪，能把离得近的人都克死——他们不让自家孩子再去找他，面上也不敢理他，背地里还四处传闲话。很多人都劝我爹把戈壁送走，他立马就会火冒三丈；这么发了几次火，就没人再敢在他面前说送走的事了。
我娘也在劝，中秋那天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气得半夜偷偷上了去乌鲁木齐的大班车。第二天我爹发现了，火急火燎地带着戈壁，开着公家的大卡车，半路把我娘拉了回来——这是他开了一辈子车，唯一一次违规。我娘自此以后也不说戈壁的事情了，但对他的态度跟着变淡了许多。
戈壁渐渐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复而沉默了——那种大孩子的沉默，一度让我以为他其实与我同岁。他没事就一人出去转悠，时而跑大戈壁上，时而在市区街道上乱逛；他还常常去听广播，挨家挨户地找人借书借报纸，然后都记在各式各样的本子上。他近乎没什么娱乐活动，总是在房子里写笔记，在墙角堆了一大摞。

戈壁城的市区芝麻大，戈壁近乎在全城出名了。这个奇怪的小孩，小学的校长不敢要，反倒是我们内地来的校长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允许他进一中学习。
三 于是在65年时候，我弟就时不时来我们班听课；除了俄语他学得不太好，别的都很厉害。他好像和我们这么大的人比较聊得来，大家刚开始还不习惯，后面就恬不为怪了——第二学期竟然还做到了我们的班长，甚至带领我们在运动会上拿了个全体第一。不过戈壁也不是正式学生，常常缺席，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66年的九月，我们家迎来了个大事情，我奶要过六十大寿。
那晚门里门外张灯结彩，备了六七个红布大圆桌，炖烤羊肉的香味更是馋得在门前招待客人的我猛咽口水。爹娘的同事朋友带了一堆平常见不到的吃食，就连远在广东的姥姥姥爷也赶到了我家，给亲家过寿。
热闹喜庆的氛围里，唯独老寿星不是那么喜乐的样子，她看着大家欢声笑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眼角的皱纹里爬着数不清的忧愁，但她嘴上却挂着笑意说是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