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感觉主义的遐思(3)
6.感觉主义者的极端侧面其之二
依稀记得一个非凡的傍晚,我透过车窗朝那通往天竺的杨林大道望去,发现无数环绕着柏油马路的树干在路灯下傲然挺立。树杈层层交汇于深紫色的天空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冷寂气味。人的感官不易在全然安静的情况下被调动起来,而是需要借助些许轻微到难以察觉的刺激。发动机低沉到几乎无法辨识的轻声嗡鸣和车轮碾过落叶时短促的撕裂声,足以将感受的脚步带向风在密闭车厢外部的疾行。可是,一旦这种无法证明的关联被诉诸正确的语言、精巧的文句和前后相契的表达形式,恐惧便油然而生,因为我发觉自己的精神河流永远无法流向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它的维度是互相交融的气体,显得轻盈无比,相较而言,文字则沉重得令人心寒,充其量只能呈现出碎金般琐碎的情感,与暗淡无光的真理相连。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一张空白的稿纸,我只能以这种形式传达我的想法:你看,那车窗上的倒影,它把镜像的对岸风景倾斜着拼接到了拥有形体的此岸一隅,这便是世界最有表现力的时刻之一。
7.感觉主义者的极端侧面其之三
我不再认为自己伟大,说实话,我已经累了,我用梦填满了所有的闲暇,而做梦又是我唯一的工作,倘若我不再做梦的话,我便失掉了生活的全部意义。任何人都会做梦,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用梦来塞满空虚的人生,因为比起阴森的现实,梦更加令人恐惧。在那个满是转瞬即逝的意象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梦的在场仅仅意味着个体的一切都被掠夺了。人将失去旗开得胜的喜悦、失去转败为胜的自豪,失去相对公正的法则、道德评判的基准、甚至是被视作己身外物的对象。也许,只有变得如心智尚未开化的婴儿或是尚未获得肉体的灵魂那般赤裸,才会被允许进入那以变化作为永恒基准的国度。我并不羡慕那个地方,我那分工明确的感官绝不是为了乳白色的奶水和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而堕落才存在的,更不是为了舍弃我被赋予的独特的形体才存在的。我竭力反抗着曾被大肆宣扬的堕落的论调,竭力维护着我在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