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辫儿的涅槃生涯（二十七）(2)

两条被子并排铺在床上，竟是谁也睡不着，郭德纲只听旁边的人在不停地烙饼。烙了一阵子，耳朵旁边幽幽传来了一句：“师父，我离开的那几年，您是怎么过得？”
郭德纲想了一下，“就那么混着呗，该过还得过。”
“要是那时候我在就好了，您当时面临的形势一定很复杂吧？”
“呵，光是函就有百八十封。”
“您怎么撑下去的呢？”
“他们不了解我，敌人、官场、看客都不了解我，我们总说‘观众演员心连着心’，其实观众也不了解我，只有我自个儿清楚自个儿是什么人，我活在世上不能完全听他们的评价。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权威？什么是公正？都需要自己亲眼去看清楚，我曾为你不用功打过你，可我从未因你淘气而打你，那也是你认识自己的一种方式。”
“可您现在为什么把我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一切。”
“你看看你现在，一个顾影自怜的人怎么能说相声呢？怎么能把观众逗笑呢？我的儿，没什么时候是不能笑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人到终了只是一堆白骨而已。”

张云雷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所以我还是可以继续说相声。”
小辫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仅凭寥寥数语便能听得懂弦外之音，郭德纲笑了笑，说道：“至少你可以知道结果了。”
演出地点定在了沪上，各国租界的包围让处于沦陷区的上海产生了一股新的思潮，一朵花正在这座孤岛上悄悄地绽放。
“雨下的好大。”杨九郎提着两只行李箱从外面回来，浑身都被浇透了。
张云雷替他掸落掉身上的雨水，忧愁地望向窗外，今天是他得到准许的第一场演出，他绝对不会想象到有一天能在官员的审视面前演出，这太奇怪了，从来没有工作人员专门来听艺人演出，不是为了找乐子，而是听每一句话是否合规。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迎来了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雨。
他的手一直在抖，早就准备好的段子打磨了几十遍，仍缓解不了身子的僵硬，饮了几杯凉酒，借着浓烈的酒劲刺激喉咙开了嗓，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概不会有人来了。”他看着空落落的场子，闷闷不乐，没了观众的相声叫什么相声呢，那几个工作人员，他可不能把他们划到观众一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