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重构之理·三(8)

我沿着街走的时候，会数自己走了多少步，但总会数着数着就想别的事，比如被街边的游人吸引注意啦，有车辆经过时的噪声打断了我什么的，总之很难碰得上思维真正专注的时候。但今天的道路格外安静，央调局学院外是一条与轴心区入口相连的笔直大道，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我就沿着他一直走下去，一边数我究竟走了几步。十几、几十，然后上百，随着数字逐渐增加，我的思绪也跟着从外到里的梳理了一遍。从那一天开始，我一连两三个星期都在这么干，早上可能会在家里睡大觉，中午则跑去图书馆，晚上依然在图书馆或者是教书。阿曼达给我来过两次电话，每次我给他的回应都是：“还在考虑。”，但他一点催促我的意思都没有，这倒是让我感觉十分奇怪，全当他们非常有耐心吧。完成工作之后，我都会走这条路，不停地走也不停地思考。
我全身心地投入了这项工作，不断翻阅各种档案、报道和新闻，从不起眼的专栏到整篇整篇的专题，全都一字不漏地看了个遍。我从这些文字和图案里了解他，也了解她们，仿佛身为研究者的我正在与他或她亲自对话。十八个受害者坐在教室，每个人都有某一部分极其相似，每个人都缄口不言、只是以早就死去的眼睛紧盯着我带着审视的脸。我在路上走的时候也会想到谋杀，也想到过去的事。这些记忆就一件接着一件地冒出来，但我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这是我回顾过去的一种方式，让过去和当下结合，以此感受到时间的差异，而不至于因无止尽的轮回而失去对时光变化的感知。我在想象里查看受害人的照片，想要在她们身上挖掘出更多、更隐蔽的共同点。她们待在教室，等着我去点她们的名。萨莉亚、莱可、麦托利丝、江口小洋，被我点到名字的人一个个站起来，而我则走上前去仔细观察。

他有没有虐待过他们？她们在死前有没有遭到强暴？为什么他会盯上这一类型的人？他受过某种创伤，而这个创伤是某个与她们相似的人带给他的。母亲？女儿？姐姐？过去的爱人？没准他的母亲是个控制狂，把自己年幼的儿子禁锢在地下室，或者用言语侮辱、用肢体打骂，然后他也开始模仿着去这样对待他人。一开始只是虫子或小鸟，然后是小猫、小狗，最后才是人。他有没有强奸她们？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他的心里是带着憎恨还是怜爱？“你们为什么会被盯上？”我对她们说，“你们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这些想法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原以为我会对安蒂恩避而远之，这些研究只会让我加深抵抗，但随着我愈发深入，兴趣却在一天一天地增加。安蒂恩的事件仿佛一把钳子，将我的思维打开了一个大洞，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洪水般的记忆，以及同这些记忆连在一起的其他记忆。眼前的景象仿佛开始倒退，伊甸的高楼在缩小、退化，进步逐渐消失，世界重回一片荒芜。那还是人类被困于船中的时候，三艘用神话命名的巨舰，载着八千万人类航向远方。“带着求生的意志去挣扎。”那是亚拉的恩赐。是的，我也经历过那个年代——杀死地球的战争、人们的自相残杀，然后是亚拉降临。我现在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也知道他的样子，如果再对那些受害者进行分析，也许能进一步掌握他的癖好。我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形象，外形来自报道上的照片，用新闻中的词句去填充血肉：他冷静、耐心且偏执，也许还是个强迫症患者，因为他把所有事都做得一丝不苟，要么是强迫症，要么就是个病态的完美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