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唐客》篇外篇(8)

…于是忍不住和环哥动了手，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揍完以后提起环哥的衣领问他‘你对得起你妈吗！’我实在难以想象环哥究竟堕落成什么模样，竟然令一向脾气温润的表哥动了手。结果环哥顶着被打落的牙齿笑得很悲哀也悲切，看着表哥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他落了的两颗牙齿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怖，随后他要又看向表哥身边的男孩，忽然嗤笑着反问表哥‘那你又对得起你妈吗？’表哥怔愣一瞬，缓慢地、颓然地松了手。
环哥后面说的那句话表哥自然的隐没，没有对我说，大概也是没有说的必要罢。那时我自然不知道这些，直至很久后我才明白，原来他次次提起的朋友，不单单只是朋友那么简单的关系，而是更为复杂的亲密关系。也许那时我多注意点，就会明白表哥在提起那个朋友时，笑意盈然，整个人的表情都极其生动。关于环哥的话题被我们揭过，然而等我再见到邻居阿姨时，看见她发间已有白发，还是不由得想起环哥——那个曾经喜爱插科打诨的少年。表哥在家里待了不到两周便走了，他要回到学校当老师——当清华的老师。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夙愿，我姨和姨夫更是忙不迭的将他送上车，脸上的表情都是遮不住的喜悦，村里来贺喜的人不在少数，却也有那些尖酸刻薄的人阴阳怪气，然而我姨在深夜时又偷偷的抹眼泪，这一走，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然而他们却不知表哥往后回来又会是另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走之前最后问我‘如果我做一件事你会支持我吗’他想了想补充道‘是那种谁都不同意的事情’我甚至没有想什么事，毫不犹豫地就说‘会’。那时候我正处在中二的叛逆时期，表哥说的这些话于我而言相当于他将我当成可以倾诉的大人，让我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因此我答应的毫不犹豫。但我很久之后的确庆幸于此刻的不假思索，以及对诺言的遵守。然而他的笑似乎很苦，只是略微勾起唇角，我觉得他似乎没有那么相信，然而却没有勇气问我一句‘真的吗’他可能很怕，可能是太怕了，很久之后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情的确是‘离经叛道’为世俗所不容的，然而我始终认为，即使是少年时期，我也认为他们没有错。那时的我即使只有十五岁，大约也给了他勇气。他像童年时那样摸摸我的发，温柔的笑‘长大了’。
那天回到家里，我妈见我竟然还有些惊讶‘那么快就回来了’见我点头，她又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可爱粘着你表哥了，他走的时候你哭的打嗝……都有四五年没见了怎么没多聊聊，也不知道他下次得什么时候回来……’我换鞋走进客厅说‘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题都说完了，除却彼此熟知的那些童年回忆和表哥在外几年的经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聊。但我妈不懂，她以为我是逆反心理，忍不住劝我说‘回头人家走了你又哭哭啼啼……’这话不知哪里触到我的逆鳞，我火大的站起身，回到卧室里砰一声关门‘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妈站在门外沉默了，日后我再想起这件事只觉得极其歉疚，在那刻回家的时候，我理应注意到母亲的白发比年轻时又多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清晰，只是当时我兴许是没有在意，也许是心情激动，根本无暇顾及，反正现在也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