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痕故事·布拉格寒鸦(5)

“‘俯瞰’？”
“不，应该说是‘仰视’吧，和‘俯瞰’不一样呢。
“卡夫卡小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呢。”他做出了莫名的结论。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他微笑着解释道：
“大家都觉得‘俯瞰’比‘仰视’高贵得多，认为‘俯瞰’便意味着更高贵的，其实多半不正确。
“撒旦与上帝对峙，站在地狱仰视着人间的一切丑恶，弃绝了为神甚至为人的机会，实际上即便渴望着那样的世界却依旧选择现在的生存，所谓的‘仰视’仅是怀念。
“而上帝啊，站在遥远的天堂俯瞰着人间的一切，看似没有渴望，实际在遥远中发现自己与人间始终隔着那一段距离。于是啊，他坠落了下来，在地上奔行，呼吁着彼世的价值。所谓的‘俯瞰’仅是绝望的虚无主义罢了。”
他顿了一顿，突然发觉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看我这样，我曾也是个虔诚而高傲的人啊。不过只是坠落了而已。”
我和他一并走着。这时我发现只要这样，自己的内心就很充盈，很幸福，似乎只要一直这样走下去，我们会走到同一个处所，一起生活在一起。
我总是在人前微笑，有时候也会像卡夫卡家的人一般开着玩笑。我一直微笑着，一直对朋友们展现了莫名病态的热情。但只有在今天，在马克斯面前，我才能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马克斯很高大，但同时也看起来很累了。最近他总是担惊受怕，以为有什么猛兽要过来扑倒他。在那时也是，也许那便预示了他接下来的厄运。
“你，你是夏尔！”本来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突然从背后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夏，夏尔？
马克斯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摇晃着身子转过去。无神的眼睛，失去聚焦的瞳孔，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绝望。
“你果然是怪物啊，果然。”那是个老人，显然已经七八十岁了，他摇摇头，眼里充斥着厌恶的情绪，“是啊，怪物。否则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否则那本亵渎神明的诗集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否则……”
隆隆的雷声犹如奔马横冲直撞，叩响了街道的方石，将声音席卷着带去。
我并未听清老人的言语，只是马克斯的眉眼下匍匐着更深沉的黑暗，他踉跄了几步，跪倒在地，溅起泥泞，染上了他的白衣。
“咳呃！”那个老人在一瞬间变得面如菜色，吐出一大团血来，他仍然狞笑着，颤巍巍地指着马克斯，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愧是怪物啊……毁了整个巴黎……咳咳……的怪物……即便是我，也逃不过啊……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