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痕故事·布拉格寒鸦(6)
马克斯跪着,如同雕塑一眼,没有做出任何痛苦的表现,只是轻轻地说:“啊啊,怪物呐,你反省好了吗?你悔罪过了吗?”随后,他便再没有说一句话。
我想姑且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发烧了,身体沉重得很。
即便如此,我还是竭力把他背回了家……
我坐在床边,望着他。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想搬走,和他,和马克斯·迪阿曼特永远住在一起的冲动。
三
他和她住在了一起,在一个小小的处于郊外的小别墅里,选择了未知的未来。
他还在写诗,只是陷入了瓶颈,少有流畅地动笔的时候。他更喜欢望着窗外的大地了,以他所说的“俯瞰”的姿态。他不愿打扰她的创作,因而时常跑到外面散步,有时候也只是看着她奋笔疾书,神色平静。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这种几近无人的孤独感。她与他维持着柏拉图式的爱情,甚至没有一次牵手或拥抱。她那忧郁的眼神便可以吐露出她内心的一切,看见他的神色便能明白一切。
她爱着他,他同样也爱着她。此即共生。
因此他们订婚了,就在1924年。
四
他和她住在一起,少有出去的时候,事实上,出门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身负诅咒的传言已经传到遥远的地方,他已经被万人唾弃,在社会上相当于死亡,越接近夏天,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基本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存。
她照顾着他,实际上也没照顾多少。因为他不愿干扰她的创作,他不想妨碍自己的爱人做她希望做的事情。他自己有时又回忆起自己那充满傲慢和痛苦的过去,心中结起了恶的果实。
然而他不曾想过一个真正高傲的诗人不会否定自己的过去,正如一个暴君不会否定自己的决断。他实际并不傲慢,甚至没有过去。
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重新遇到同样的诅咒,就在6月2日的晚上。他当时想着自己的骄傲,想象着自己对罪恶的极度渴望和眷恋,坐在窗边,看着那看似寂静却又暗潮涌动的燥热的世界,听着时不时悠悠荡起的蟋蟀的夜曲和蝉的鸣声,口中翻滚着莫名的语调。
那时,卡夫卡正伏在二楼的桌上创作。两个人彼此隔了一层楼,却在内心有着同样的感触:那是本源一致的孤独感,从空白中伸出无数的的手渴望着某物。
但他却发现了异常——窗外,本应该黑魆魆的山林多了几抹诡异的红色。那幽幽的红光拨弄着他的心和血液,甚而支撑起他愈显颓败的肉体,迫使他以非常的速度走出了家门,走出了尚有人迹的地方,没入漆黑的森林,向更远更高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