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联/全员向】晚安(4)

你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是具横尸。和在那场战争中的许多人一样，被堆成尸山，被扔进火海。
博士。你抚摸着怀里的木盒，捏紧了手里的照片。我几乎将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了，可我不敢。我见你的模样甚至连舌尖都泛起苦涩，却一点不敢说自己感同身受。那是亲眼见到自己孩子在自己眼前被一剑穿胸的苦楚。是多少年都萦绕心口永不忘怀的噩梦。
——我大概会下地狱吧。
你这样说着，笑容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苦涩。你的太多话都含糊不清，因为你的疾病，因为你的年龄。只这一句清清楚楚，不大不小不清不淡地响彻在这片空间里。
我的先生。我的博士。
你简直就像冬日枯枝上最后一片败叶，在冷冽的风里摇曳着，试图靠着旁人所不懂的执念，熬过这场经久不散的大风。然后你顶过了大风，死在了雪里。
我几乎想不出安慰你的话来。
那之后过去了多少年，你始终独自一人过活。你彻夜失眠，染了重病。你放弃了追星，放弃了地位，放弃了荣耀，甚至……放弃了你的父亲。你放弃你所有的东西。到最后，你也毫不留恋的放弃了自己。

你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你体会不到熏心的尼古丁和穿肠的酒精。可你依旧活得醉生梦死。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任由它多少年来一寸寸占据你的身体。你没日没夜的失眠，靠着一点药剂吊着堪比浮游的寿命。你反复告诉自己不能死，你要连着自己孩子的份守护星星球。你吐着血，被疾病折磨的死去活来，你终日坐在实验室里，为这个星球能不受侵犯而发明着、创造着。
外界将你奉上神坛，将你传成英雄。可是不是啊，不是的。我终日瞧着你的，你不过是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你不过是个走不出战争阴影的幸存者，你不过是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先生，我的先生。
你究竟靠着多强的信念撑到今天？你究竟为什么要撑到今天？你本可以放过自己，放过日夜不眠噩梦缠身的自己，走向永眠。你明知道没人会怪你，不会有人怪你。星星球活着的、死去的，包括那五个孩子，和那位战神。
你唤我回神，要我拿来茶水给你喝。你呵呵地笑着，说自己是个没多少时日的老头子，老头子说的话通常都不能当真。你喝尽了我为你倒的茶水，甚至没等我因此后悔，就又指着照片里唯一的那个女孩子同我介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