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一九四九(2)
黄白分界分明的城市在后方渐渐远去了。飞机稳定地上升,座椅提供的升力对已经上了岁数了玛缇娜有些不适。但很快就能回到家乡了,玛缇娜觉得忍受这样的不适是值得的。
哥哥不是亲生哥哥。哥哥叫埃里克,比玛缇娜大了将近十岁。玛缇娜还记得与哥哥相见时的场景。
那时美国军队打到了家乡那座据说战略价值很重要的小镇。父亲被临时征召去经过的国防军队那边作为平民执行任务。其实战局至此,玛缇娜即使是个十几岁孩子也知道法西斯最后的负隅顽抗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父亲这一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而且多半九死一生。他的任务是在国防军撤过一条河流之后炸毁一座桥梁,这需要提前在桥下安放炸弹和线路。
那天的细节玛缇娜记不清了,只记得桥上还有许多军队和百姓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飞机的声音。那架飞机投下几颗航弹,一些落在水里,有一颗落到了桥边,引爆了那座钢桥下的炸药。桥带着包括父亲在内的许多人落入水中……本来就在桥体下方的父亲被桥的残骸挡住了上浮的路线,没能幸存。
匆忙之中母亲带着玛缇娜去临时防空处避难。在路过一处被盟军当成靶子的炮兵阵地附近时,一枚炮弹袭来。玛缇娜严重擦伤,而母亲却直接丢掉了性命。一日之间玛缇娜成为了孤儿。
当时一些年轻人为了躲避征召从城市来到乡下。在一片混乱中,他出现了——身着破烂不堪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然而他说话很温柔,举止有一种让人安下心来的力量。玛缇娜接受了他的照顾。
在沟通中,玛缇娜了解到这人叫埃里克,是柏林人。他在两年前开始全国动员时被征召,但在前往法兰西的途中逃离——也就是逃兵了。接下来他在德国西部各地辗转,两次被迫重新应征又再逃离。不久之前,他刚抵达这座小镇,结果美国人马上就打来了。在商量下,他们决定继续逃避战争,为此两人使用家人的名目面对其他人——如果是家人,像这样的情况,就只能是兄妹了。这使得他们无法在这里继续躲藏,只能离开小镇辗转各地。
飞机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后开始平稳飞行,穿梭在夜晚的云层中。玛缇娜拉下遮光板,闭上眼睛休息。
在那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先后去了西部的几座城镇。那里大多是盟军的占领区,没有被迫加入战争的危险。埃里克前些年的经历使得他在这些地区结交了比较广泛的人脉,靠着工作(主要是帮助重建)两人也不愁食宿。随着停战而来的和平,埃里克联系上了柏林城中幸存下来的亲戚,但城市和交通都破坏严重,只有在基本重建完之后两人才有机会去那里。埃里克的父母也已经在战争中死去,因此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他与玛缇娜却已经成了互相之间最亲密的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