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午篇】-关于书生的故事(10)

年晃晃脑袋，从回忆里收回思绪。天上秋期过半，地上未时已逾。太阳正懒，有一搭没一搭地散发着热量，像个世事看淡又不愿远离红尘的人，在默默诉说着留恋。亦像忙活完一日柴米油盐打铁铸器，托着脑袋凭窗而望的年。
今日的山下似乎不太平静，一阵阵人声顺着山坡，跌跌撞撞爬进了年的小屋。即使入耳微弱，她也分辨出那是人吃痛时所发之声。纵身跃出窗台，顺着山坡滑下，稳稳落地，拂去一身枯叶。眼前是个青衣书生倒在地上，行囊里几本线装书和文房四宝散了一地，应当是给路上石块绊倒了。
年扶那书生靠路边坐着，短短几步，听他因痛叫唤之间不忘谢过她出手相助。年又帮他拾缀起一地行李，书生见此忙伸出双手欲起身来接，却碍于腿脚疼痛只得作罢，看样子那一跤摔得不轻，恐伤了骨头。年摆摆手示意他莫再动弹，随后坐到他身侧，将重新包好的行囊放在两人之间。

“看你书生打扮，是要去何处？”
她拍拍那个包裹，示意行李全都安好。
“在下何世安，越城郊外农村中出身的寒门学子，要进京赶考。不料山野小道并不好走，不慎跌倒，现在看这腿许是折了。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小生连行囊都没得法子收拾。”
说罢，何世安又做了个揖以示感谢。
“进京赶考可耽误不得，今日算你好运，我背你去便是。”
她是豪爽人，这就要背何世安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姑娘家，怎么使得？”
这一下弄得年有些哭笑不得，又觉这个一门心思念书的书生迂得有些可爱。
“哈，出门没走几步便摔折了腿，还怎么赶路？你瞧我从山上跳下来，也无损伤，背你个平地一摔便折了腿的有何难？”
何世安半懵不懵地给年背起来，她的步伐轻快稳健，他一回神，方才摔倒的那处已被蜿蜒小道的拐角藏得不见了踪影。年回想起上一个自己背过的人同自己纠葛了数十载，而人寿终有竟时。于寿限无垠的她而言，久伴是最大的奢求。想到此处，年不由得苦笑一声。然而命运的奇妙，有时是无心插柳后绿树成荫，有时是思绪恍惚间一念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