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 第一卷 第三章(10)

当天日暮时分，随着滦溪的水汽下降至田埂之中，这群随行的鹰犬们就在村中心的几户人家住下了。为首的官长及“上因维特国贵宾”们自然住进了吴师爷家的合院。臭书袋被安置在下房。他正欲抱怨不公，吴师爷便大方地将一个新聘的女婢使了进去，说是替他洗衣裳。这么一来，臭书袋便不再叫唤了。至于这些屋舍中原先的住户，从臭书袋那里领来了几张印刷着洋老人头的纸券作为补偿之后，便被顺理成章地执行了戒严令，叫刺刀尖抵着腰背，“自愿”搬出了自家屋舍。
这几座被征用的屋舍，连同诺大的吴家宅院，皆好似县里的城隍庙一般，每天都要消耗多出平常人家几倍的米面粮油，有时还需要一大坛米酒。这些吃喝用度由里尹根据村民们的自家情况依次摊派，有物出物，无物则要拿钱财来补。可除了吴师爷等少数人家尚能应对，村中其他的农户，谁能付得起这笔账簿呢？于是，尚未迁徙，几乎整个林家村的仅剩不多的冬储就被消耗了大半。负担不起的贫苦人家只得去赊吴师爷家的，就权当是来年田赋支绌。至于收拾家当，则更是困难重重。且不说自家苦心经营的田产只能弃之，即便是家中桌凳一类，若无畜力相助，也搬运不能；再说携带的口粮，早无准备，种子已在田中，家里只余些番芋野菜一类，肩扛手提，也顶多维济半月。这样一来，人人几乎是抛家舍业般打理迁徙前的诸多事项。就这样两天都已过去，万般无奈之下，村里人被逼得家产荡尽，只好再去师爷家贱卖所有之物，好换成便于携带的钱财。

可如今的状况，即便下了死心去卖儿鬻女，也得有个下家呀。只要能求得活命的法子，再委曲，再下贱，他们也只能受着，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