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堕胎的女人要受惩罚(13)

我们的确不会再冲动，也不会再对人产生恨意，我们平和有礼，温驯得像一只绵羊。可失去激烈感情的同时，我们也不会再产生火焰般的热情与爱意。在方舟里，你每天睁眼后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你也不清楚这样日复一日地靠着物资生存下去的意义在何处，可你不会再想到自杀，你只会像我一样，行尸走肉般地活下去。
这样漫长的安宁，真像是一种诅咒。
而哈珀并不这么想，他坐在我面前，对我畅谈“摩西之海”与方舟计划是多么伟大的构想，他希望能重振这个计划，自己成为分海的摩西，为人类的历史进程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哈珀的神情突然委顿下来，这个野心家的眼里在某个瞬间盛满了悲伤，在他湖蓝色的眸里碎成斑驳的水银，“战争，战争，战争，全世界都是战争。还有毒气、恐怖袭击，人们对未来的一切不再抱有希望，他们甚至会因为一条小小的停车道而争吵不休，在对方头上淋满汽油······我的学校，耶鲁，因无止境的械斗不得不频繁停课，甚至经历了改名的危机——你能想象这有多么荒唐可笑吗？我是说，大学本该是圣地，可突然有一天它被裹挟进了各种主义和意识形态的漩涡，说实话，我曾绝望过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我无意间知道，原来在二十七年前，总统先生也曾因混乱的世界启动过方舟计划。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像着了魔一样翻看方舟计划的资料和你们每个人的档案，我的天，我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没有犯罪，也没有争吵，这是真正的方舟，你们承载着全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想，他太过激动了。一个人还能激动，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否能意识到这是种多么奢侈的体验。
“这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轻声说，“副作用带来的畸形还在持续，而且，没有情绪波动的无止境平和，是一件比你想象还恐怖得多的事情。”
哈珀摇头：“不。我想，没有什么能比外面的世界更糟糕了，再这样下去，人类终将毁在自己手里。”
“在我小时候，曾以为人类的灭亡将会是因为一颗砸下来的行星。”
“无妄之灾和清醒地看着人类自取灭亡，哪一样更悲哀一些呢？”哈珀问我，又或许他只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