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心家与庸人(5)

女皇拽开腰间枪套的搭扣，把沉甸甸的转轮手枪拿在手心，枪口则对准了自己的右太阳穴。扳机扣下，枪声响起，她左半边头颅几乎被整个掀开，血浆和栀子花色的液体四散纷飞，人群中传出惊恐的尖叫与推搡声，一时间全场陷入了难以控制的混乱，他们疯狂地躲避着溅出的血液和肉块，却不知不觉把它们带向人群中央。卡塔琳娜的头上血流如注，而她却岿然不动，双眼——或者说一个半眼——凝视着因恐惧近乎灵魂出窍的青年。
在一片阿鼻叫唤之中，女皇的躯壳无声无息地复原了，她洁白的皮肤上甚至连一点擦痕都没有留下，所留下的只有自己沾满血污的礼服和遍地开满红白“花朵”的御前广场。
“首先，你们杀不死我；”女皇的身体稍前倾，用枪托轻敲了青年的脑门一下，随即在他的身旁踱起了步，“其次，就算你们把我推翻，把我流放，把我永远从史书上抹去，你们真的就以为自己能构建属于你们所有人的乌托邦吗？”青年惊魂未定，人群的骚动逐渐被畏惧取代，即便是警察和卫兵们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云，只有女皇的鞋跟在敲击着地面，“让我猜猜之后会发生什么，哦，那些鼓动你们来这里和我对峙的人会自称‘功臣’，受你们的爱戴和赞美，然后，你们不得不把重要的事务交给‘有能力的人’，毕竟他们既有领导国家的才华又有当断必断的勇气，不是吗？再然后，他们会慢慢蚕食你们仅剩的能力，经济、政治、文化，到最后都被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代的利益集团一手操作，而你们只能跟着他们身后舔食着大蛋糕的残渣，而且他们还会大言不惭地说出像是‘没了他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没了他们，就没有伟大的革新’这种话来。你们只好继续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等待着，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等待着灯塔的指引，或者是怒涛的吞噬。毕竟人生而平等，但有些人更平等？”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女皇把.50的枪管插进枪套，“你们依然拥戴身为永生者的，身为哲人王的我，卡塔琳娜·迈耶，作为德里亚帝国永远的统治者。我已经获得了永生，没必要在长久的生命里追求像那些财阀官僚一样短命的财富与奢靡。我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德里亚帝国，生活在德里亚帝国的人民们如果能够尽其所能，去追求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那便是帝国的幸福，自然也是我的幸福。我们对幸福的定义基本不可能统一，所以我会以最大限度的自由——以不侵害别人的自由的前提下——允许你们去追求自己眼中的幸福。我现在为你们许下如此宏伟的目标，但我可能无法向你们保证这样美好的未来究竟会在什么时刻到来，不过，还请信任我，因为我会见证无数代和你们一样的后人们，在我面前还有无尽长的道路要走，所以我不可能让属于德里亚全体人民的第一步走得有那么漫长，乃至让所有人，甚至我自己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