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当白衣少年,他垂垂老矣(3)
梦里,孟鹤堂还年轻的很,骑着野马,扛着长嘴儿的茶壶,打着快板儿,背着贯口穿梭在传习社门前的时光隧道里。周九良颤颤巍巍的喊了那人一声,星移斗转,堪堪停在了他勾起他的手的那个寒冬。
“孟……孟哥!”
孟鹤堂回头,已然不是此前锅盖头的样子了,却也不是垂垂老矣的时候。二十多岁,将火未火,最有冲劲也最有希望的时候。
“孟哥,我怕。”
“别怕航航,走。”
孟鹤堂牵起周九良的手,从小剧场后面的窄巷子往外走,从一盏昏黄的街灯走向另一盏,从小园子走向助演,走向专场,走向电视。
可是先生,航航怕的是越走越远的时候,他爱你这件事儿越来越世所难容。
他们自己都没有挑明过,只是有些事儿时相通的,所以不说也能懂,不仅自己能懂,别人也能懂。
周九良输着液流下泪来,流入鬓角,湿了枕褥。灯灭了,吊瓶的水半天才滴一滴下来,怕老人身子受不住,但他的胳膊还是冰凉,月光照着下半边的被子,惨白明亮,像是个能走回过去的通途。
周九良动了动输液的手指,他没有醒来,他走回了过去。走回那一天,他们进门,他勾着他的孟哥,亲他薄薄的唇,被沙发上的孟母逮了个正着。
周九良半昏半醒好几天,引得师兄师弟师徒师侄的都来病床前探望。他醒的时候就惨淡地笑笑,冲来看他的人说:就要70岁了,不多也不少,活的刚刚好;睡的时候就一蜷一蜷的,像是闷棍打在身上,源源不断的从两边眼角滚出泪来。
一如当年,那样。
孟父的棍子一次次的落在孟鹤堂身上。他孟哥多怕疼啊,他孟哥多好哭啊,可他孟哥就那样生生受了,跪在地上扛着,扛住他和他的周宝宝那极度渺茫的半丝光。孟母哭着求他松口,求他认错,求他从德云社退出来回老家去,不要成名了,也不再要周航。
可是孟鹤堂就是硬抗,后来孟母把周九良找来,把师父和干爹也找来,在他和孟鹤堂常住的那个小房子里,度过了这辈子他都没有再回忆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