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无聊故事之二】《坠落》(10)

而面包店老板也没有让阿辉的器官们失望，手里的纸箱装满了散发着异样气味却未被雨水打湿的面包店学徒的失败品，烤焦的黑面包。这儿已经没有选择什么事了，就像一开始命运也只递给阿辉一把红伞一样。乞讨，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就像面包房到垃圾桶之间只有这一座避风塘雕像一样。可阿辉重重深灰之下仍倔强保留的那一丝光辉，他始终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尊严，就像他失落遗忘的名字中仅剩下了这一个辉字一样。他清楚乞讨这件事永远都超出了他即使若隐若现的底线，就像他清楚他心里的灰色一直都在溶解他的底线一样。翻来覆去，矛盾重重。剩下的，就只有与面包店老板的博弈了。
他们心意相通。老板明白阿辉的矛盾，但却略有肤浅地解读为碍于面子，于是放慢步伐，等待开口；阿辉也知道老板的念头，而他却固执坚守自己的底线，只得咬紧牙关，等待面包们无主的那一瞬间，据为己有。尽管垃圾桶里全是积水，“三秒定律”仍催生着阿辉的动力。博弈还在继续，老板刻意放慢了步伐，行入耄耋，雨水划下他的伞，形成一道水幕。阿辉牙关紧闭，刚在他心里泛泛匀开的红色似乎有从齿间渗出。他们目光相遇，老板有意晃了晃手中的纸箱，黑面包发出了勾人的摩擦声。而连同嘴唇，阿辉紧闭上了他的双眼，这是一个都市流浪汉最后的挣扎。

“矫情。”
老板最终选择退出这场毫无益处的博弈，把他俩的博弈对局留给了垃圾桶，步履也恢复了正常。他们擦肩而过，靠坐在雕像下的阿辉睁开双眼，蓄势待发，在老板倾倒离开垃圾桶那一刹那抢救出那些闪闪发光的黑色小宝贝。
但其实偶尔也会有光。就在阿辉气势如虹的时刻，他注意到了面包店橱窗前那个小小的挨饿身影。渴望透过橱窗玻璃的反射映入他的眼底，在他心底那汪逐渐变红的死水里惊起波澜。是同样的灰色，如此年幼却拥有同他一样的灰色。或许是阿辉从这渴望里捕捉的最后一抹灰色，彻彻底底溶解了他的底线，也拂去了那场大火覆盖在他心上的灰烬。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些面包您是要丢掉吗？”红在灰色死水中大肆泛滥，掀起汹涌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