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无聊故事之二】《坠落》(9)

其实偶尔也会有光。一位撑着红伞的少女从阿辉面前走过，从视野的左端出现，消失在他脖颈怎么扭也扭不到的街角，连同红色的伞一起，在这灰色城市的角落洒下光辉。阿辉除了眼前一亮，心里也水波泛泛，急忙在他曾经的行李里翻找这类似的充盈着希望的残影。希望，他曾经当然也拥有希望，最最牢靠，最最坚实的希望。就像一把红伞，无论灰色的雨滴怎样敲打，它仍维持着原有的那份鲜艳，散发着光辉。但这并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这份希望，在阿辉还没来得及思考他是否拥有权利之前，就被命运无情地收回，但却也为他留下了那把红伞。而那把伞，也变成了猩红的捉弄与讪笑。阿辉从行李中抽出那把伞，他并没有把它撑开，只是松开手，残破不堪的伞骨支撑着褪色的伞布缓缓落入他那汪灰色的死水中。劣质的雨伞漂浮在水面，那抹失去光泽的红色浸染开来，渐渐。阿辉的心里红色再一次出现，在这灰色的湖面潋滟，而这股红色绝不会被灰色吞没，因为阿辉已经在他的调色盘里加了足够多的灰色了。

没有食物与之相争容身之所的空气肆意穿梭在消化道，阿辉的腹鸣声回荡在这整座城市上空，混合着鸣笛、雨声和远雷，是一支灰色的交响乐。汽笛和雨声奏鸣着主旋律，阿辉的肚子和远雷交响呼应。无可奈何，这场雨不仅打湿了人们的心情，也浸湿了垃圾桶里的垃圾。城市的残渣染上了灰色，那即便是吞噬残渣的阿辉也就受不了这被雨水打湿的食物。空着肚子躲着雨的阿辉在这里悼念着过去憎恶着命运，多么残酷的浪漫啊！阿辉此刻的脑海里萦绕着这些比积水垃圾桶里的晚饭还要荒唐的念头。但其实偶尔也会有光。面包店老板打点好了铺子，推开店门，面包店里温暖而快活的空气连同面包的香味倏忽涌入外部因下雨和降温而气压偏低的世界。自然而然也残忍地攫取了阿辉的魂魄和各个消化腺的控制权。这大概是此生以来第无数次，器官们都比他还想找到份工作，催促着大脑催促阿辉抛弃掉他的辉耀去低声下气地求得那份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