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梨与基督的教(2)

舅舅打水的时候，我在旁边随意走动。井周围是一块平整的泥土地，地面上有不少杂乱的脚印，估计是为了大家取水方便，有好几个方向都有路能过来。在井北面几十米远的一面红转墙前，立着一棵又高又直的梨树。我走到树下抬头看，树叶中间已经有不少白色的梨结出，绿色、浅黄色的树叶不时飘下几片。我绕着这梨树走了几圈，发现地上落叶不多，而且有扫过的痕迹，应该是早上有人打扫过。
身后又响起了扁担链条的“吱吱”声响。我回头看，舅舅挑着装满的水桶颇有余裕的走了过来，扁担下两个水桶在用相同的节奏摆动着，偶尔会幅度过大，溅洒出一点水，瞬间将地上的泥土染成黑色。我闻到了泥土特有的味道，清新与晦陈掺杂的味道。
“想吃梨不？”舅舅停住脚步，同时也将摇晃的水桶慢慢稳住。
“想。”我马上回答。不过应该没办法吧，这树不仅高，树干也很直。
“看好了。”舅舅自信的说。他半蹲着让水桶着地，然后斜着把扁担卸下放到两只水桶上。接着舅舅往树前走了两步，伸展了下手臂后，猛地原地起跳。

舅舅那天穿着白色的衬衣与黑色长裤，鞋子也只是黑面白底的普通布鞋——这种鞋农村的老人基本都会做。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穿着普通鞋子的舅舅一跃而起。他跳的很高，很高，衣服和头发在半空中漂浮着，鞋底带起了些许泥土。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他在空中伸直手，正好够到了一只梨，将它摘了下来。转身递向我时，舅舅难掩得意。
“给。”
我看着那个白色的梨，上面还带着根细长的树枝和一片树叶。我伸手接过它，没有说话，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弥漫开来。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不，不只是感激，还有更多。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咧开，虽然我自己看不见，但估计我当时笑的应该很灿烂。
我抬起头，树上面的枝叶还在不停摇晃。舅舅此刻在我的心中无比高大。
至于那只梨的味道如何？我甚至都记不清我是否真的吃了它，毕竟按照当时的感受，我很可能舍不得吃掉它。但是那天我的心情一直很好，做什么兴致都很高。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忘了问舅舅那棵梨树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