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一）(7)

苍羽抬起头，轻笑道：“多谢。”
马车转入弄堂时骤然昏暗无光，嗒嗒马蹄声惊动墙头栖息的鸦鹊，厉声鸣叫着四散飞往各处。白鄂勒马停车，苍羽走下来，驻足在门口，想敲门的手悬在半空，又垂落，喟然长叹。
“怎么？不进去吗？还是没带钥匙？”白鄂纳闷道，问。
苍羽不言，意会让他先离开吧。
白鄂只好作罢，收了疑问，说：“那好，明天见！明天我再来找你玩吧！”
苍羽颔首笑一下，被夜色笼罩的眼底没有显露一丝笑意，是那样的孤寂和凉薄。
待白鄂走出弄堂，再眺不见他的踪影时，苍羽才推开大门。夜虫低语，晚风轻轻拂过野草，正殿的灯火仍旧明亮，他怯怯地推开门，父亲一脸严肃地坐在中央，旁边母亲手里紧攥手帕，低着头一言不发。
苍羽自知犯了错，跪下来给父亲请了安，也请了罪。
父亲果然斥责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抛了一天的课业去外面玩？你竟然还记得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准备露宿街头了，再不回来管家都要锁门了。你啊你，跟那种人鬼混，我真是，我真是白教你那么多年了。”

他的父亲越说越气，手指对着他，气到发抖。
像他那样的人不会说什么脏话，但是由一身傲骨带来的鄙视深深扎根在言语间，苍羽从前以为世间确实和父亲说的一般，乡野村夫永远是乡野村夫，永远只配在底层自生自灭，可这一天，他好像在这“穷山恶水”间找到了一点清秀的影子，有一些人终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被出身拘泥束缚，他们像狼，像虎，他们才是属于天地的自由。
他应该辩解，但在气头上的人是根本不会听进去任何话的，苍羽索性认了这一时的责骂，等父亲骂不动了，他俯首作揖，请愿回屋面壁自省。
父亲甩一下衣袖，任他去了，苍羽正要合上门时，父亲又道：“希望你真能明白我今夜所说的话，我才算没白养你长那么大，读那么多书。”
翌日，有一孩子在府外拍门，大喊着开门放他进去他要见少爷。等府中的仆人开了门后，他立即撞开仆人，向正殿冲去，一边跑一边吼叫着他要带小少爷出去玩，今日不见到小少爷誓不罢休，他就赖在这里面不走了。
这事急得老爷匆匆忙忙从后院赶回来出面，小孩竟也不怕，直指老爷的鼻子，道：“你就是苍羽的爹吧？我今日来就是来找苍羽出去玩的，你家下人倒好，竟然说他被你关在屋里，你不让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