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画(6)

男人一下子蒙了，他看到几位没戴口罩的游客绕过他们，从保安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博物馆。凌也看到了，但他装作了没看见，不依不饶地冲他吼道：“这么特殊的时节，也就是你这样的没有社会责任感的小人，故意不戴口罩，把病毒传播给我们，你非要把世界搅个遍才好，对吧！你这个下地狱的窝囊废！”
“不是，我不知道是因为......”,又有一位没戴口罩的游客走了过去，凌看了一眼，依然没拦。男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惨淡地笑了笑，瞳孔里反射着太阳那惨白的光：“好，我走。”
“滚远点吧，神圣的艺术是不欢迎你的！”凌冲着他的背影大吼道，神色好了不少。
一直到晚上，凌的心情都相当不错。凌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回到了博物馆中的值班房，不久，他便躺在床上，只是发了一会呆的功夫，他便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农庄，可是这座农庄是由一道道扭曲的笔触构成的，暗黄的色彩缓缓地流动着。大地、天空、树木，一个个笔触如一条条会变色的蛇，蜿蜒流动的同时随着场景的变换色彩。天空是由色调不一的蓝色组成，向地面投下暗淡的阴影，月亮、星星都变成了一个个黄色的漩涡，虹吸着四面八方的光影，闪耀着诡谲的、冷酷的光晕，照在凌的身上与面前。凌忽然感觉头眩晕得可怕，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黑森森的松柏树，那抹冷冰冰的光一直跟着他，来到了一座小教堂，教堂很小，从门口便能清楚地看到最里面的墙壁，凌走了进去。

最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文森特·梵高的自画像，凌见过这幅画，画中的男人衣着整洁，紧抿着嘴，在青色阴影的衬托下，蓝色的瞳孔既清澈，又让人觉得被洞察了内心，浑身战栗。那股神秘而惨淡的光从破裂的琉璃窗外射了进来，直接照射在这幅自画像上。凌注意到，画的背景逐渐流动起来，一梭梭蓝色的线条夹杂着绿色的暗流，宛如冰川表面的融冰银河，波光荡漾在梵高的周围，这串溪流仿佛为画中的人注入了灵力，文森特·梵高那深沉的眼睛刹那间成为了蓝色的黑洞，掠夺着旁边的溪流，侵噬着从窗外射来的光，擒捕住整个教堂，也吸取着凌的目光与意识。
《自画像》梵高
凌感觉自己被画中人的眼睛死死抓住，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渐流失，耳边的声音极度嘈杂，仿若恶魔在发出低沉而隐秘的咆哮。接着，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划破空气，在凌的耳边久久鸣彻，声音愈发沉重，无数的杂音汇成骤雨般的尖鸣，整个世界也在这场乱奏中走向失真，化为满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