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画(12)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去，果然走到了一大片麦地。麦田之上有一大群乌鸦低空纷飞，哀鸣久转不息。
我忽然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色变成了由油画的笔迹构成的事物，暗青的天空由厚重的颜料涂抹而成，在暗沉乌云的映衬下，金黄的麦浪显得顿失光泽，连飞翔的群鸦也染上神秘的黑色油彩，在麦田上空旋转成一股来自异世的旋风，吟唱着恶魔的低语。道旁和远处山峦上的松柏树燃起黑色的熊熊烈焰，在阴暗的氛围中指引着通往教堂的路。
《麦田群鸦》，这是梵高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
终于随着色彩的溪流来到了那座花园。站在道路上，远远地观望教堂时，我回到了现实世界，却更加令我瞠目结舌，因为眼前的场景，与《春日花园》里描绘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画中的牧师而已。
我离开道路，走上花园的小径，小径两侧是青绿的灌丛。灌丛一直延伸到小径的尽头，那是一座低缓的土坡，上面种着一棵松树。松树下是亚棱·泽伦坐着的身体。他左眼的绷带脱落了，双眼静静地闭着，仿佛是在享受春日花园中那份独有的静谧。

正对着他与那座土坡的，大概不到50米的位置，是那座废弃的教堂，教堂很小，从门口便能清楚地看到最里面的墙壁，那个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是《春日花园》。
我当时甚至是现在都未思考这幅画到底是真是假，我一直在回味那样的情景。当我看到《春日花园》时，一缕阳光划破了重重乌云，接着，又有好几束阳光拨开笼罩花园的阴暗，照射在《春日花园》的表面，画上的暗沉也随之破散，原本阴沉沉的画霎时变得明亮而清丽。辉煌的缎带将天际与春日的花园相连接，激起温暖的微尘，轻风徐来，灌木丛沙沙作响，远处小提琴悠扬的乐声传入云端、传入光中、传入花园、传入教堂、传入画中……
《春日花园》就这样被亚棱·泽伦放到了画中的教堂里，我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浪漫。亚棱·泽伦的脸上泛起了令人嫉妒的满意神情。阳光下的春日花园，此刻也泛起了淡而轻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