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中安‖ 焚籍(5)

毕竟是个人事务，这篇东西对除我以外的他人毫无意义，最大的用处恐怕只是徒增笑谈。
可我还是写了，并就这同一话题写下去，因为我再也无话可说。
……
在我看来，选择，与其说是取舍，不如说是摒弃我没有选的东西。* 选择只是一瞬间各因素促成的动作，选择只是决定了，每一个这个选择之后的更多的选择，除了继续沿着那一条道路奔走之外，再也无可选择。
必然的痛苦，必然日日夜夜噬咬着。这就是选择，除此之外再也不剩什么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源源不断输送出去的，可交换与人的通货——感情……之类的东西。也许以前有。毕竟我居然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对于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而言，都是不可想象的。我的心脏这块土地已经干裂得不像话了。信仰的道路可以给人以甘霖，或许。我发誓我在到达地中海这艘游轮之前，心脏和意识都没有崩裂得这么厉害。无论是因为情感的堪堪足够维持运作，还是因为那不可名状的信仰给予的些许润泽。只能用一败涂地来形容的处境，谁又来在意我，谁又来关怀我接下来的道路。我没有拒绝不知从何而来的重担的那种权利。说到底这就只是一种选择……按钮早已按下，每一寸的此时此刻都导向最后的结局。从第一步踏出伊始就丧失了后退的可能。

……我相信我所走的路是“自己的”路，相信自己走的是正路。保持这种无限的自信，已然成为我的习惯，如果宣过誓，也就可以称为信仰了。*即使这信念一文不值，即使这道路指向深渊——何处不是深渊、何处不是深渊？何处都是深渊。无论身处何处，深渊都像生命的阴影一般如影随形，痛苦有如被深渊指使的魔魅，伺机而动。这就是活着？这就是活着。
他覆上眼皮，转动干涩的眼珠。模糊视野中窗外灯塔的暖黄灯光格外刺目，红白底的招牌逐渐于虚空中显形。
曾经那是灯塔，确确是灯塔。如今它逐渐沉没，逐渐与深渊融为一体。只等着在无人的寂寥深夜里，从文件与文件的缝隙之间尖锐地穿透、迫近，刺痛他的眼眸。开始的时候，梦魇逼迫他直视深渊，而最后，他因被刺痛却无法流下生理泪水而痛苦。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的，千篇一律的开头和结尾。
我已经开始厌倦。
坂口安吾摩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三人合照，后来又把它放回了西装外套的口袋。笔尖起落，继续写下去。
我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欲求。一个一直被忽略，从未被正眼看待的东西，连辨认它的形状都困难，更不要说判断它正常与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