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夜空(一)(5)

【那是、极其平凡的，极难注意到的事。是即便发生了也绝不会有人觉得意外，情理之中的事。
那是，一旦发生，便无可挽回的事。】
他没来由地回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开头——白石写过无数对现实含沙射影的文章，自我了结当然在列。那曾是一篇争议极大的文章，大多数的人都同意他所持的“无论如何不该轻生”的观点，但同时……也有小部分人，激烈地指责他，说他没有资格为别人的人生下判语。
白石空当然理解那小部分人的想法。事实上，那篇文章的主人公所持的，也并非他白石空的真心之言，而是那个主人公自己对人生下的判语。可或许能写出这样主人公的他，骨子里确实还是坚持生要比死美好。可那又说不通——他明明认为，“既然终有一死，又何必拼命一生”的啊。
总之，他把自己搞得一头雾水。但无可置疑的，是他此刻摸到的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距离爬楼已经过了一会儿了，绝对不是气喘吁吁引起的心跳过速。
白石空的目光重新在少年身上聚了焦。他越是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便越是挪不开眼睛。大炽的月光笼罩着世间，为那白色衬衣的少年镀了一层迷蒙的银晕，在黑夜的背景里格外明亮。少年两手都紧紧抓住了铁丝网，微微仰头，像是在寻找早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星辰。那歌声仍未止息。不知名的、不知语言的歌，声声如泣血般，滴落在铺满细雪的地上。

白石空慢慢感到全身蔓延过一阵战栗的麻痹。他痴痴地望着，丝毫挪不动视线。
【……他看着你，只觉得你美。】
偶然读过的句子，不经意间在心上复苏。
“他是谁？”他想，“是一年级的，还是……不，能要到这里的钥匙，肯定和学生会的人认识……”
心跳还在继续，“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也是想看外面的景色吗？还是说，原本打算来这里……只是不知道有铁丝网呢？”
“我该和谁问到他的名字？”
问题如潮水般涌上，白石空不禁暗暗攥紧双拳。而就在这时，歌声停住了。白石猛地抬起头。那少年在铁丝网前埋头了一会儿，忽然转回头来，仰望今夜的圆月。隔着十米远的距离，白石空却觉得自己瞥见了他眼角一闪而逝的光亮。
“……我得认识他。”
白石空暗暗下定决心。他深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情。然后他鼓起勇气，在天台的门上，轻轻扣了三响。随后他推开门，站到了少年面前：“那个，你好，打扰到你很抱歉，我——”
然而少年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他的样子，忽然惊讶道：“白石前辈，怎么是你？！”

白石空：“……诶？”
他刚刚才一见钟情的陌生同学，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