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夜空(一)(2)

文字工作是他所喜，也是他所长。但真正要作为职业，他并不确定自己有能够胜任的能力——尤其在他还连高中都没有正经毕业的情况下。而且，早于同龄人做决定足足五年，真的是正确的吗？或许他将来会遇上更加喜欢的工作。就这样早早入职，岂不是错过很多同龄人将会经历的精彩？
白石空闷头坐在自己书桌前。窗户大开，夜风将窗帘拂得轻轻飘动。夏日夜晚的气味灌入鼻腔，人声渐消，万籁齐鸣。虫声、树叶沙沙声、风声，交织成一道悠远安宁的奏鸣曲。白石空一下下地转动着右手上的水性笔，左手撑着下颌，低垂目光，看着眼前空白的稿纸，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或许有人会觉得幼稚，他想，但他真心地觉得，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为之拼命的事物。得到了终会失去，失去了的也不会再回来……他并不悲观，但他确实是那类认为“既然人终有一死，那么又何必拼命生活”的人。只不过他不畏惧死的温柔，也不贪恋生的快乐。
……只是每逢这样的夏夜，他望着天上明亮的月色，会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留些什么，在这个世上。
“……就随便说说吧。”他勉强提起笔。第一句话落成时，他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与他过去风格相同的现实主义的故事。

“时间是不存在的，”他写，“是人类为了统一各种活动、约定相见的时刻，才拟定的概念。所以，所谓的时间穿梭，当然也只不过是人类无数个天马行空的梦境之一。
在他出现之前，我一直这样觉得。”
这篇名为《于时之川》的文章，很快见刊于六月的第二个周一。它首先在文学部的女子部员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向以明嘲暗讽见长的“鹤”，这一次发布的文章，竟然是恋爱主线！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周二的早晨白石走进自己教室时，就看见许多同窗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这个故事。
“哎，鹤这次怎么突然转型了呀？文风变得好温柔，简直像是真的恋爱了一样！”
“犯什么傻呢，又不是一定要恋爱了才能写恋爱题材的。”
“我就感慨一下嘛——喂，玲子，你说，鹤究竟是男是女啊？”
“啊？这个，说不好吧？他写情感确实很细腻，从这个角度来说像是女性……但之前那种冷冷的论调，又不太像。”
“唔……是个男生就好了啊，最好再长得帅一点！”
“你啊……”
白石空一脸漠然地从两个正在谈论他的女生旁边经过。当然，只是表面漠然。如果毫不在乎别人对自己作品的评价，又何苦每次趁着没人、大清早跑到新闻社的投稿箱呢？不过，听到刚刚那样的评价，他确实没有很开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