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緣:紫藤(4)
這一天,我獨自逛了些地方,都沒再聞到紫藤。紫色的花香是到小城才覺到,我走在一條巷弄,卻耿耿于懷。她本來說,只要我到了,不管多忙也要帶我去看夜里的花街。等我坐到椅子,看表已經來到五點,翻找訊息,她早在3點發過來一條:今天客房里死了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我明白,關閉機子,看夜色里的路燈。花街是什么,一整條街都是花么,只為展而布好像不是她的意思,那里……也有紫藤,這種瓜秧般的“賤”花么?花會到召開還有兩周,我這么早就待在這樣的夜街,一剎間,有點后悔。灑水車靜靜過去,水霧被燈桿別開,梢褲子邊,我一躲蔽,眼光向后,酒館陰影下的小桌旁,三三兩倆的人輕輕交談。
我回到旅館,整理相片。靜寂、暮色、水氣,一共有50幾張,在三種情緒里融合。有的收好,日落前,紫氣下降,雨后地面云流;有幾幀,小石橋垛跟,男孩的灰衣平庸,古橋枯板。手機響了,告訴我她這一周都是“監工”,我剛來,先自己走走,等她七天,到第八夜一定陪我去開眼,我收拾心情,也根本不信還能有這種東西,聽著,她說花街上美男很多。掛了電話,我又想到花街,只想一想,就覺得像上月說過的事。我看窗外的天,陰乎乎的,她的話和我的人,都是一個性別,在講另外的故事。(也許攝影師最好沒有性別)
晚上我做了個夢,一間房子,建在大海跟前,浪很平靜,窗玻璃外,蔚藍遙遠。我像是走進去,其實一個影子也沒有。窗子透了大太陽,屋子里一個直角文件桌、倆盆棕櫚、一屜全開的百葉、廊上的對窗,印上各自的輪廓。棕櫚的葉狀肥,虛著影,落桌面,被微風吹著像手,一會兒,撩動的葉子閉成縷,桌犄角的太陽聚光,晃得耀眼。小葉子的挨墻站,上方一個鏡框里,是張暮色海島圖,三四棵高大的棕櫚,一片安靜海,圍山后的木屋。畫外棕櫚在動,與畫形成對比,更像幾大只頑皮黑色蝴蝶,不那么莣落。它不動,墻后的陽光溫暖,櫚葉漫氳,像迎接會走過的故人,我也等,在這個沒有人的地方。廊道的窗戶,映著斑駁的百葉窗,海浪大的時候,風把葉欄鼓寬,投進這邊,狹長空曠,更顯幽寂。地上沒有家俱,散布著長方形、寶塔形、菱形陰影。有時,窗的百葉影子如同拆線的魚網,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