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緣:紫藤(2)
中國有位過去年代的女演員,名叫朱琳,冰美人的氣質,卻有顆百年以前的心,獨對一位對手戲中飾演大唐圣僧的人一朝定情。數十年后仍是孤身一人。二十年后劇組重聚,沖頭一句“玉帝哥哥,多年不見,安可無恙?”底下黑沉沉靜默一片的同仁中,那位唐僧亦坐其中。
最著名的杰作威尼斯之死中的塔秋,實有其人。說是托馬斯曼在一年當中的散心之旅,猝遇波蘭男爵的兒子。一位暮年的作家,眼睛可能已經混沌,飽經滄桑,在回憶的間歇,一瞥,就記下了這個絕世美少年,剪紙般易碎,玲瓏剔透。
仍還有部西班牙電影,他不能像陌生女人,接受命運,承受情感嚙啃,點燃心中火苗,登堂入室,監視、探索、侵入、占有。
我一時間想起的這些,之間好像有聯系,又像沒有。據此,好像我又念情。不過不在一個提早斷情的對象上的人身上過份糾結。所以,我能理解珀波炎炎夏日,百般訴求掰解,說的話,想的問題,那樣的簡約中的繁復、斬絲前的猶豫;頗欣賞朱的靜待,不叨擾對方,始終比之以星辰;及伯爵兒子,那種希冀一輩子的夜露臺美庭院霎映的幻境之淚……但同時,像陌生女人,為見一面的人給他個孩子,他不記得后的傻等,我常常看不下去。
我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他,直到那個周六。受朋友之邀,到她的城市拍一年一度的花會。
我是自由攝影師,這是好聽的說法,等那家舉世聞名的大刊出現我的名字,一年里有一次我就不再想為出這個樣片走過的山道崎嶇。大多數時間,我都在人多的街上,靜寂的巷子,茫目地走,看能否踫上戴珍珠耳環賣咸魚的女人,超市門衛的午休躲陽傘下拼命看書,銀行大堂經理出來扔廢紙望望天,我在他們連轉身都看不到的地方,偷讓進我的鏡頭,運氣好,在這年,偶而在雜志夾縫,她們會見到在這個年齡段展現出的純真。有時,這種地方恰巧有片濃蔭,咸魚女耳環因陰影不發光澤,門衛翻起的書頁像濕布,經理轉手吐了口痰,我就利用這里,暫時等待。不是高貴的紫藤,沒有三兩枝玫瑰,常見癩葡萄,一陣陣苦味噴下,引我向上看,我才發現,藤子的影變,了,記得剛才是陰天,此乃佳襯!圍苦藤找墜下的小瓜影,取片最大真綠的三叉葉,來個虛實相諧,為剔除自己影子,等抓拍成的時候,那個桌面的書已換成兜菜,凌亂的芹菜葉子,掉上邊幾根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