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骨(2)

“慧清，”师父捻了捻我的手掌，叹了口气，“你心怀大道，身长反骨，如何是好。”
“师父，那是我小时候练武一时不妨，被刀背砍了一遭，世间哪有砸出的反骨？”我掀起眼皮，抽回了手。
“这是逆骨，除非砍去双手，此生你必为此所累所苦。逆骨了不得，长了那根反骨，一辈子不得安生。我见过一个长了逆骨的，命格比你还硬些，结果……”师父仍在原地神神叨叨地念着车轱辘话，眉毛耷拉着，很是愁苦。
“师父，”我阖上眼睛，轻轻敲了敲木鱼，“近来无事，就由徒儿与师父诵经七日，抄经七日，以示佛门清净，如何？”
耳畔清净。
怀空庵寥寥数人，供着个金漆斑驳的寒碜佛祖，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好在众人前来大多不是拜佛，而是问命。
怀空庵历代相传的不仅有那座佛祖，还有窥探天机的一番门道。因此庵里的尼姑反而比佛祖还要金贵些，毕竟佛祖不过泥胚，尼姑算命收的可是实打实的金银。
我不便看人手相，只不过替人寻个签。仿佛真是那所谓“慧根”作祟，求的签倒是准的很，没惹什么是非。
师父的话想必是金贵的，旁人重金求来的箴言，却被我草草过耳。我摸着那根反骨，不过是掌侧小小一根刺罢了，却原来真是要疼上一疼的。我匆匆停住步子，把身形隐在柱子后头。

“小师父？我不求签，算个手相。”
“准不准不打紧的。”
“地纹长，人纹乱，天纹折，施主想必是个不好相与的。”
“陈清姑娘，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个样。”
“认？自然好认，你看你掌侧那根骨……”
我猛地回过神，把右手紧紧揣在怀里，心窍乱跳。
掌侧逆骨。被人劈出来的。
我小时候顽劣，爹气急了便会把我送去武场敲打敲打。却没想有一次竟真出了祸端，一个将领的儿子混入其中，拿不动长刀，反手就歪到了我的手上。
因果报应，今日他便来讨这根骨。陈清死了，他只好登山阶，开僧门，找慧清算账。
他打马而来，迎着太阳，眼底便清清亮亮都是光。佛祖在暗处，怕是要流一滴慈悲泪。
……
“小师父，来给我算上一算吧？”
他扬了扬眉，低着头想了会：“算什么？那就…算姻缘。”
我垂着眼，拿着签筒的手微微一颤，便滑出根签。他拾起来看，弯了弯嘴角眉梢：“陈姑娘真是妙手。”
上签，百无禁忌。
弱冠少年郎，自然横行无忌。我在佛堂诵经，一阵料峭春风把我吹得一激灵，钟声大响，天地旋转间，佛祖似乎也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