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4)

他放弃了仕途，投身进市井之中。他终日出入那些风月之地，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为那些江湖当中的红颜们作曲作词，诉说她们的故事。他的性情决定了他注定做一个游走在红尘当中的人。才华与女人缘造就了他一生的传奇。他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词人竞相追捧。
但他始终，没有回风满楼。他没能兑现承诺，他不能见戚归云。
戚归云的琵琶依旧弹奏，她的等待随乐曲悠悠，可柳永却未曾听过。
1026年，天圣四年，风满楼大开门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乐曲表演。因为表演的词曲皆是柳永所作，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可以说当时全杭州上下没有几个人不是柳永的粉丝，他们争先恐后地前往风满楼，只为欣赏柳永题词的曲目。
台下已是座无虚席，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戚归云依旧是一身青衣，一抹樱唇，一脸清淡胭脂，一束黑色长辫。她的脸上没有神情，她抬头向人群中看去，那里各类的人都有，却唯独没有她想要见的人。
“归云姐，该开始了。”手拿二胡伴奏的年轻女孩小声提醒。
戚归云收回眼神，短暂停顿后开始演奏起乐曲，曲目是当年传遍杭州的《望海潮》。

整场表演，以《望海潮》起，以《雨霖铃》终。整场表演乐曲多变，时而慷慨激昂，时而黯然神伤。台下观众也随着唱腔与曲调而改变着自身的情绪，脸上一时喜悦，一时悲伤。
但有一个人，一直都在悲伤的泥沼之中，想要逃脱，却又无力可逃。
柳永倚靠在墙边，静静地听着。手里握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首词。
表演已经结束，正当所有人都准备离开时，戚归云的琵琶声再次响起，这一段是她自己加的。观众们见还有内容纷纷安静下来回到原来的位置，认真聆听起来。让奇怪的是，这首曲子是一首曲破，并没有词，只有阵阵的琵琶声入耳，悠扬婉转，轻快的节奏下透露着些许童趣。而二胡的伴奏又为其增添了一种沧桑之感，满座的宾客都忘乎所以，用心倾听起来。他们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与朋友行走在田间小路。但友谊，终究还是耐不过天各一方。
已经四十三岁的柳永和戚归云流下了无名的眼泪，只一墙之隔的他们，终究还是未能见面。
柳永的那张宣纸被泪水打湿，纸上隐隐约约显出几个字：“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杭州繁华如旧，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是荒烟蔓草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