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2)

他看着，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他是天国的晨星路西法，上帝的宠儿，圣光的化身。从来不必主动和谁搭话，有的是长诗赞美他，有的是咏叹调歌唱他。
如果面前是别的哪个天使，说一句“抬起头”，足够简洁明了。可面前的青年让他觉得像是件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重言重语几句就打碎了，也未可知。于是不得不轻拿轻放，小心翼翼。
斟酌了一会儿，路西法问：“是什么花？”
金发的半天使抬起头。
他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绿色的眸，比普拉希金树的叶子淡一些，比莫兰湖的碧波浓一些。瞳仁亮亮的，涌动着烨金的半透明的绿，像有小小的漩涡，无声无息地要把目光所及都吸引进去。
朝拜造物主的时间又到了，从云海那边的神殿里传来炽天使们吟唱的圣歌，悠长的回音和着安迦尔手中花的幽香，触及路西法记忆中的某个节点，勾起心脏的轻颤。
他有些迟钝地想：“原来他的眼睛是这样的。”
“亚特兰百合。”安迦尔回答说。
路西法回过神。
“这是亚特兰百合。”。
半天使冲他扬起一个笑，笑容明媚的像夏季七月的晴空。

他们都说第七主神宫那个半天使，是个不得上帝宠爱的异种。
可明明，面前这个青年的翅膀、头发、眼睛，这些他异于其它天使的部分，都漂亮到了令人心碎的地步。
看到他再次陷入沉默，半天使歪着头想了想，收敛双翼，站起身来。
那朵花递到路西法面前，乳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柔和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送给你吧。”
路西法有些惊诧的抬起头，伸手接过这份礼物。
“亚特兰百合......是造物主起的名字？”
安迦尔摇摇头，“是我自己这样叫的。”
顿了顿，又轻声说：“除了我本身，他从来没给我宫殿里的任何东西赐过名字......”
路西法一滞，立即后悔问了问了那么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犹豫了片刻，他试探着开口：“你...记得我吗？”
他不是问是否“认得”，却问是否“记得”。安迦尔脸上露出困惑来。
刚浮出水面的一点期望在路西法心上不甘地起伏了几瞬，沉入心海。
他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下一刻，半天使却又笑起来，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
“光辉的晨星路西法，云上有谁会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