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芥川龙之介(3)

多襄丸的供词
那个男人是我杀的。但是，我可没杀女人。那女人到那里去了？这我也不知道啊。等一下！不管你们怎样拷问我，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啊。再说，我都被逮捕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昨天晌午稍过，我遇见那对夫妇。那时刚好刮起一阵风，撩起女人那苎麻垂绢，短短一刹那，我瞥见她的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我觉得这女人美的跟菩萨娘娘似的。所以当下立即决定，即使杀掉那男人，也要将那女人抢过来。
什么？杀个人可不想你们想的那么费事，反正既要抢女人，就必定得先杀掉那男的。不过，我杀人都是用腰边这把太刀的，你们杀人可不用什么刀吧？光是权力、金钱，甚或一句假公济私的命令，就可以杀人吧。当然啦，你们杀人可不见血，而且还活的冠冕堂皇……不过，那也是杀人。若真要说谁的罪孽深重，到底是你们可恶，还是我可恶？这不就很难说了嘛。（嘲讪的微笑）。
假如能不杀男人且能把女人抢过来，我也是不会感到不满的。哦，老实说，我当时是打算尽量不杀男人，把女人抢过来的。可是，在那山科街道上，没办法干事啊。所以我就使个花招将那对夫妇引诱进山中。

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我和那对夫妇搭伴同行时，我就对他们说；那座山里有个古坟，我掘开古坟一看，发现里头有许多古镜和刀剑，我将那些东西秘密地隐藏在山后的竹林里，假如有你们想要，我愿意贱卖给出去，如何？男人听我这么一讲，就动心了。然后……怎样？欲望这东西，是不是很可怕呀？反正不到半个时辰，那对夫妇就把马头一转，跟我一起朝山路走了。
我一到竹林前，就说宝物埋在里面，进来看吧。当时那男人已被欲望烧得如饥如渴，自然毫无异议。可女人却说她不下马，要在原地等著。也难怪嘛，看到那竹林长得很茂盛的样子，她当然会犹豫不决。说老实话，女人那样做，正中我下怀，所以便留下女人一人，和男人走进竹林。
竹林起初都是竹子，不过，约走了五十公尺左右，就是稍微宽阔的杉树丛……要完成我的工作，这里是最适当的场所。我拨开竹林，煞有介事地扯谎说宝物就埋在前面杉树下。男人听我这样讲，迫不及待地拼命往瘦杉空隙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