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果陀】情与欲(2)

矜怜我，上帝，矜怜我！
陀思念诵忏悔经，向司祭低下头。他的出身拥有污点，他皇室的血统不纯，这是他洗不清的卑劣。他却向司祭诉说他的迷惘，他询问自身的妒忌是否能得到原谅。
果戈里收敛了他的玩世不恭，认认真真地，庄严肃穆地，摆出可笑的虔诚的表情，与众人一同忏悔自身的罪孽。他所填写的罪是什么？是疯狂还是无情？他并不认为不应该这么做，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错。他拿着表格稍加思索，他选择了愚昧。
他们在圣人与圣徒隐藏在画布后的高尚目光中撒谎，又装作柔软的羔羊，隐藏在众信徒中享福祷告，他们比犹大更加无耻。
每一个人都能知道陀思的良善，他是神赐的珍宝，他必将拯救这腐朽的国家。您瞧啊，他为他皇姐疾病痛苦，而那病入膏肓陷入谵妄的女子竟打翻了他亲手端上的良药；您瞧啊，他曾怎样真切地劝过他的皇兄，而那暴躁的男人还是自作主张死在落雪的林中；您瞧啊，他是如何爱护他怯懦的皇弟，怕生的孩子得以永远快乐地生活在宫殿中。
人民称颂他的道德，他是金丝笼中的白鸽啊，是父的怜悯之心所化的现世的救赎。然而他并非尽善尽美之神明，他也会嫉妒长姐所得的恩宠，会偷食宴会上的甜饼，会对仆人做恶作剧……但他向司祭忏悔，诚实地倾诉他的罪恶，毕竟他是个人啊。

他的密友，他的果戈里，低贱的小丑却得到皇子的恩宠，被允许常伴其左右。面具上浮夸的笑脸向世人展露他的癫狂，他如同米迦勒爱着上帝一般爱着陀思，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了陀思。有些人对他颇有微词，他简直像是堕落的撒旦，从他那谵妄似的呓语中人们窥探见地狱的真容。
反对者说，他戏耍街头的流浪汉，让一位女子失去了工作，使远道的客人败兴而归。支持者说，那流浪汉是摒弃父的蛀虫，那女子沦落风尘，那客人是敌国的密探。他向世人展现出他孩子般的纯真，他本性纯洁良善，不曾被这污浊的空气所污染，他是正义的米迦勒。
他们将戏演得很好，无人知晓皇姐被陀思的药方害得疯狂又虚弱，皇兄因心爱的情人惨死不顾一切同样死在了熊掌下，被寄予厚望的皇弟遭到软禁。陀思用满口谎言虚构自身的罪孽制作出家庭和睦的假象，昏庸无道亦无理的国王失去的民心全集中到他这里来，而他仍将自己伪装得比主教更加圣洁。可笑。
追求真正的自由的旅者回到祖国，为高尚的皇族表演低劣的把戏。他为何愿意将自己困在虚伪的皇子身边，出卖珍贵的自由配合他一次又一次铲除异己的杀戮？为何愿意折去鸟儿的羽翼停驻在这压抑的城堡里，逼迫自己背诵那可笑的经文？为何要让众人以为他是好心的圣者，分明鲜血与杀戮才是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