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捕手(9)

我快步穿过一个路口，幽冥的红绿灯像鬼火一样悬浮在半空中。
南礼士路发生了车祸，一辆雅马哈悬浮艇和环卫清洁车撞个满怀，子弹头式车身被挤压得像个踩扁的易拉罐，几个发出黄色荧光的工程服在一堆破铜烂铁里拉扯着一具尸体，那人已从腰部撕成两半，内脏器官流了一地，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儿。
周围站了一圈儿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警车，红蓝交替的轮廓中，几个交警抽着烟，无所事事地看着围观群众，不时瞟上几眼手表。我赶忙从人群中挤过，一路高抬着头，脚步急促，假装自己只是个路过的胆小鬼。
木樨地桥下仍然熙熙攘攘，一幢幢钢架楼挤在一起，或立或倚，每栋只有四层高，房顶却几乎和桥底齐平。过车的时候，总发出阵阵低沉的振动声。这个地方很旧，听说是以前施工留下来的板房。头顶就是立交桥，钢筋水泥营造出天然的屏障，像扣了一口大锅。只有十几栋小楼紧紧挨在一起，每两栋之间间隔超不过五米，形成一组相互缠绕的圆环，向外扩展；环的中间有一块儿空地，但早已被烧烤摊和小商贩堵得水泄不通。

人们都叫它“住宅区”。
放松，我告诉自己，今晚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当然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狭窄的过道里，盗版光盘贩子像往常一样喝着青岛啤酒，小桌上摆着只有巴掌大的圣斗士星矢全息模型，不断变换着动作；三个站街女郎仍然紧抱着双臂，焦虑地左顾右盼，半露的胸部显得格外肥大；7号楼门前的脚地上依然扔满瓜子皮。
我不安地走进去，一边不断回头。貌似没有人跟着。这里的建筑结构十分简陋，进了大门正对的就是一部工程电梯，左手边还有一间带窗户的小屋子，里面坐着这儿的“房东”。
我压了压帽子，缩着脖子走向那间小屋，从拉着窗帘的玻璃下塞进去一张五元钞票，很快便有一只看不见手将它拿走，随后递来一张白色磁卡。“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交房租就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玻璃后面传来。
我把头靠近玻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随意些，“老陈，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儿上，你告诉我，今天下午五点以后，咱这儿来了几个人？”
只有一阵金属水杯盖碰撞的声音，“我年纪大啦，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