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出塞（中）(3)

北洛刚开口就后悔了。
他这问题也太蠢——若仅为了让他对西虞生厌，何必把横跨十几年的故纸都刨出来，一一摊开在他面前。至于背后真正的原因，北洛懒得瞎猜，只用眼神催玄戈回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回答只有八个字。
“怎么讲？”
“我弟弟要离家远走，我总得监督他做足功课，不能让他被外人欺负了去。而对于一个即将久居异国的人来说，通读两国史便是极佳的功课。”
“两国史……等等”
玄戈这是首肯了他和云无月的亲事？这么轻易？横亘的阻拦突然消失，北洛却噎住了：
“什么离家，什么远走！你，同意了？”
玄戈埋头不答，拌了一碗淋酱鲜笋，哄小狗般递到弟弟嘴边劝食：
“快吃。离了天鹿，再想馋一口这鲜笋子可就难了。”
北洛推开碗。
玄戈挑了两片嫩的，再劝：
“先吃。吃完自会与你详叙。”
怕不是要说什么毁胃口的话，北洛无奈张嘴。这样的兄长固然专制，但大约今后再无人如此待自己。北洛一时心里怪怪的，狠狠嚼起那片可怜的笋子，嚼成个凶神恶煞，腮帮子高高鼓起。

两人剑拔弩张吃完一顿饭。
膳毕，玄戈靠着书架和北洛并肩坐下。
风平浪静，夏蝉嗡嗡响成一片，盖过一切声息。玄戈朝北洛那边挪了挪，不无低落道：
“其实，对于这门亲事，我的看法早已左右不了什么。五座城，再加上冰铁的锻造配方。你说，面对这样大手笔的彩礼，父皇会做什么选择？”
“……我不知道。”北洛闷闷道。
“你明明都知道。”
玄戈失笑，扣住北洛手腕，攥紧，无声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什么都知道。人精一样，怎么会不懂。你知道清流老臣日渐容你不下，知道父皇将你视作平衡朝堂的砝码，知道母后也无力保你，也更不想让她牺牲任何东西来保你。你清楚一切，所以才给自己铺了一条最好的后路，顺便，还能保下西疆十年安稳，不是吗？北、洛。”
“哈，知道不知道的，有何分别。为了什么，也是我的选择。至少……”
北洛深吸气，转头对上那双极相似的灰瞳，坦然朗声：“至少，我和阿月是两厢情愿的。就算这个'和亲'的名头不好听，恐怕您太子爷也只能委屈受着。”
“好。好一个两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