鹁鸽旋窝(3)
”来人连忙说:“八十了,八十了。”他知道老汉今年是七十八,正月里是七十九了,只是所有的老人都要跳过这个带九的数,直奔后面吉祥的整数。老汉果然老多了,这务弄拳棒打熬功夫的人,一老起来比起一般的老汉要老得迅速彻底,不成样子。老汉干巴了,腰腿也佝偻僵硬,迟缓吃力。火光中脸上的皱纹如塬上的沟沟壑壑,一把大胡子也凋零的只有十七年前的一半了。他却不知道老汉真正衰老的时间,那是八年前后人徒弟各奔前程,心血汗水渗透的把式场一夜间烟消云散后,老汉一下子就彻底老了。他混在村口的老汉堆里,渐渐地连老汉们也都忘记他赵鹤鸣是什么人了。事实上八年来他连拳棒动也不动,碰也不碰了。
来人将喝完的茶盅放在火盆边上,起身打开自己的行李袋子,拿出两坨黄纸紧紧包裹的小碗状的茶来,放在八仙桌上,“赵老师,没啥拿的,这两个普洱沱茶倒是新茶,味道也好。”老汉点头说:“好。少年,你姓啥?我老了,啥也记不住了。”来人说:“我姓毕,我是毕家崖人。”“毕家崖?毕天澄你怎个称呼?”“他是我二伯。”“噢,你是毕家棍的传人。”“正是。赵老师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老汉端详着来人,这人由于长期在外奔走,面容黝黑消瘦,额头皱纹深沉。“我眼拙哪,起不起来了。少年,你今年多大了?”“四十二了。赵老师,十七年前,就是一九七八年全省武术观摩交流大会上,你棍打的一个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青人,你还想不起来?”老汉“啊,啊”两声,仰起头眯着眼半晌,“有点影影,有点影影了,”——那次是我正给外地的几个少年说棍呢,一个少年过来,很是无礼,我打了这少年一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