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外年(5)

苏沐清慢慢踱过去，单膝跪地，仰头望着薛涛:“这辈子，你我无缘做君臣……”
薛涛修长冰凉的手指拂过他发顶，听完他的话之后仰天大笑，一饮而尽杯中毒酒，口中鲜血呛咳，落在白衣上，像是江南的桃花。
他挣扎着搂住苏沐清的脖子，声音微弱的在他耳边说了句，“我何曾想过与你做君臣，只想与你共白首罢了。”
【4】
年关将至，住持白一大师依照惯例馈岁，给苏沐清带了江宁的雨花石。
薛涛走后，他想江宁想的厉害，一看这故乡的物件，心气上涌，猛地咳呛起来。
石头是通透的鸽血红，以前薛莹生辰，薛涛和苏沐清去雨花台寻过。
两人脚踩在细泥地里，冰凉的水绕着小腿肚。那时候苏沐清肌肉有力，皮肤在江宁炽烈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滋养下，是泛着光的小麦色。薛涛正相反，少年时沈腰潘鬓，骨血金贵。皮如阳春三月的桃花，白瓷肌肤里泛着点红，肉似昆山碎玉，透骨的寒凉紧实。
孟夏时节，空气里透着点燥，像是少年血肉温热的胸膛。树荫漏下的光影斑点里，赤了上身认真翻找的是苏沐清，撩起水花泼他的是薛涛。

“清清，这边。”薛涛一手撩着袍子的下摆，一手挥舞着唤苏沐清过去。
苏沐清依言走到薛涛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却泥沙和鹅卵石，就是晃眼的水光浮影。
“薛涛，”他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哪有石头，难道是我眼花？”
“你再低下头看一眼。”薛涛含笑。
“哦。”苏沐清又离水面近了两分，没防备的后颈上浮上一片冰凉，就在他扭身的时候，薛涛灵巧的勾住他脖子，“我走不动了，清清背着我吧。”
苏沐清自觉蹲下身子，让薛涛扶稳。薛涛的气息和体温若有若无的透过濡湿的衣衫过来，像是绵软的梨花白，引得苏沐清耳尖微红，心弦重颤。
“你抓稳了，别自己滑下来，回头又要赖我。”他装作淡定闷声提醒，把心里泛起的那点不明不白的念头压下去。
那时候在江宁，他和薛涛何止千百次的肌肤相接，他又何止千百次地和薛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对视。少年血气方刚，心弦摇曳，爱和欲望就像是指尖温热，裹不住，藏不了。
只不过苏沐清把这些当做了自己血肉之躯的天然反映。他觉得，他与薛涛是知己，是俞伯牙和钟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