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外年(4)

周璞没说话，他压制着心中怒气，脸上还是摆着三分笑:“苏卿会错了朕的意思。”
“杀人诛心……这不是圣上一向的雷霆手段么？如今亲手送了薛涛，我的心早就诛无可诛了。只差这条命，还了圣上便是。”苏沐清脖子上青筋分毫毕现，双拳紧握。
“苏卿，于为臣之道上，你一向是做的很好。”周璞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不咸不淡的盯着。
深黑色的眸子，仿佛一摊沼泽，能吞掉苏沐清眼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光。
他没动，依然跪着，坚如磐石。
周璞缓缓蹲下身来，贴着苏沐清耳边说:“位极人臣，功成身退，做个名留青史的贤将，你这点理想，我是最看中的。”
周璞这句话，像一把枪，扎得他体无完肤。但他还是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在这个档口节外生枝，你我成就君臣佐使，佳话美谈，于你苏家也有益，不是么？”
说完，周璞起身，留下了苏沐清一个人跪在偏殿里。
【3】
苏沐清还是搬去了护国寺。
周璞时常派人来递送东西，表面上的功夫，两个人都做的很足。

别人怎样看无所谓，只有苏沐清自己清楚，没了薛涛，没了自由，就好像狼被折断了利爪，关进笼子，撕不开，咬不透，被人按着脑袋学狗叫。
夜夜梦魇，都是薛涛。
薛涛死那天，洗涟宫西楼上摆的兰草长得正好看，翠绿翠绿的，泛着点生命的光。
他穿了少年时最爱穿的那件滚云纹的月白袍子，赤脚凭栏。
岁月蹉跎，薛涛少了点少年英气，倒是多了几分旖旎之色，勾得人移不开眼。
“我就知道是你来送我。”他看着面前那杯酒，“有笔么？”
苏沐清伸出手，递给薛涛狼毫笔和裁剪好的熟绢。
一阵凉风撩了薛涛的发丝。
苏沐清眼里的泪终归还是落了下来，“薛涛，”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喝了酒……睡一觉，就能回江南了……”
薛涛撩了笔，看着苏沐清，勾唇笑了，“苏苏啊，江南的雨是甜的，就像桂花酿，淋久了，人就醉了。”
“我知道……”苏沐清看着薛涛把玩那杯子，眼泪像是不听话的泉水，冒个没完。
“苏苏，你过来。”薛涛单手支着头，斜斜地靠在桌子旁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