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教书先生(2)

周母难产，早在生下周九良后就撒手人寰，周父本是个弹三弦的卖艺人，早些年兵荒马乱，卖艺养不活儿子，瘦瘦弱弱一个人给人家镖局趟头，潦草死在了土匪刀下，留下刚过十岁的小儿子周九良成了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全尖儿胡同有名的结巴呆子。
长大了的周九良还是一心只想当个教书先生，被全北京城的私塾学院拒绝了个遍，最后还是老秀才杜先生不忍心，留他在私塾帮忙做些杂活誊抄一类，算是给口饭吃。
大院最靠里的屋子不大，周九良划燃了火柴点上蜡烛，昨日剩的冷饼还有一块，吃半块留半块，做明日的早饭。
周九良边吃边读论语，手指上的油沾的满页都是也毫不在乎，
“子曰，夏—夏礼，吾能言言—言之，杞、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征—征也。文献—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能征之…矣……”
“……射不主、主皮，为力不同科科—科，古之之、之道也……”
周九良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伏在桌上睡着的，只知道半夜醒时憋尿憋的难受，蜡烛只燃剩了一小截，拿了便匆匆摸黑跑出去上茅房。

一身轻松地走出来，夜盲的周九良没顾脚下，一脚绊在个大玩意上。软乎乎带着温度的绊脚石也不吭声，还一起一伏的。周九良拿着蜡烛蹲下来，贴近了才寻照出这人的脸。
眉目清秀，鼻翘唇软，脸皮像张光洁无瑕的好宣纸，烛火摇曳的光落在他脸上，光影摇动，像极了话本里落入凡间的小仙。
周九良看得失了神，蜡油留下来滴在手指上，烫得他一激灵。
小仙人看着他的眼神闪着凌凌水光，
“有吃的吗？”
瞧着他狼吞虎咽三两口吃掉了仅剩的半块冷饼，周九良还没回过神——这是上天派来的仙人吗？
“看什么？”
孟鹤堂瞥他一眼，一点不客气地倒了杯水顺着冷饼往下咽，
“我是东北来的教书先生。你就叫我孟先生就成。”
“先—先生。孟先生。”
“你叫什么呀。”看这傻小子愣头愣脑的还结巴，肯定好糊弄。孟鹤堂端起一副先生派头，“说呀。”
“周—周九良，我我叫九良。先生，我能拜拜—拜你为师吗？”
呆子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孟鹤堂暗自得意——这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