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耀黯】君之疾8(3)

王黯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醒来的，仍然有些头痛未消，在车辆晃动的嘎吱声中有点恍惚。有太多纷乱的事扰动他的思绪，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耀把记忆给了他。
他的脑子里骤然涌入那么多记忆，仿佛窥伺了一个人的一生，从在世间的踽踽独行，到与另一个人的相知相伴，从闲云野鹤的生活到波谲云诡的朝堂，最后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换来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前世并未在战场上落幕，王黯从不畏惧鲜血与战火，即便为此丧命也算求仁得仁。但他最后的记忆却是一个黑暗潮湿的雨夜，耳边的兵刃相接逐渐变成一个人焦急的呼唤，胸口的血液在流失，剧痛变得麻木，身体的温度随着雨水降低，后来再也无力睁开眼睛。
王黯轻揉额角，低声咒骂弗兰克，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王黯面前亲口叙述他的死亡，在此之前为挑拨他与王耀的关系而努力了十年不止。
王耀与他相似，血脉里奔腾的朝气和人们强烈的求生渴望注定了他生来就是蓬发昂扬的，古往今来，多少战事交替，他们经历最酣畅淋漓的奋战，也在和平时代对酒当歌，没有你死我活，他们从来都不是对手，就像光明和黑暗本就是共存的，没有黑暗，光也不再是光。
两只羽箭摆在身侧，王黯沉默盯着，右手不自觉抚上心口，死亡并不好受，体温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冰冷，雨水滴在身上也变得麻木，世间的一切都在飘远，意识飘荡发散在空中，耳边再听不到声音，那么安静。

王黯掀开帘子，在外面赶车的果然是王耀，他在另一边坐下，把视线投向身边不断退后的风景。
“你醒了。”
他的声音与那时一般无二，落在王黯的耳中却恍如隔世。
“嗯……这是要去哪？”
“带你回家。”王耀表现得很平淡，似乎他们只是出门游玩了一天，现在只是要回家而已，并没有经历什么死生大事。
“家？”王黯一时没能想起那个家在哪，但没有问。骤然得到的记忆太过虚幻，与眼前的人还是无法坦然相对。
“其实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在那里能压制诛心。”王耀知道他有很多问题，尽量把事情说得清楚，给他接受的时间，毕竟这些事隔的时间太远，回忆起来总有种隔膜感。
王黯点头，看起来不太高兴。
“怎么了？”
“我死之后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我还活着。”
“是西西亚。他让我把你的记忆收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们死过一次之后会产生另外一个不同的‘我们’，也就是全新的意识体，这个‘我们’是没有记忆的，但只要把记忆保留，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永生的。”
这些王黯大概都能猜到，他实际想问的不是这些，他不知道的是那时的王耀究竟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也丢掉了记忆，是不是……也死了？可这句话怎么都问不出口，殉情这样的事听起来幼稚且冲动，王黯想摆出最凶狠的表情去指责他，告诉他这个选择多么可笑，为了另一个人舍弃自己是多么愚蠢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