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青】三天三夜(16)

有时候话不必说全，赞同与不赞同之间只差一个字，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他们太过于了解对方以至于明白规劝从没有任何作用，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此沉默。
诸葛青学着在夜中寻找阳光，而王也不过是在夜中寻找更深的夜。
悲观者在求生，乐观者在求死。
他们注定是不一样的。
可是不同又如何，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短暂的阴暗时刻，人人都有自己的心牢，王也不例外，诸葛青也不例外，只是诸葛青没想过去触碰王也的心牢，王也同样没想过去触碰诸葛青的，他们竭尽所能地将自身还存有人性光辉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依靠着“人类”的身份得以生活下去。
那一天过后，王也恢复如常，仿佛从未发生过自残的事，他仍旧努力每天给自己制造活着的感觉，和诸葛青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人日子，也一如既往地悄然无声地为值得的人们送别。
尽管他的一生糟糕透顶，尽管他从未选择过自我宽恕，尽管他时常被往事压得难以喘息，尽管他对死亡充满期待——但他依然热爱活在世界上的每分每秒，哪怕那只是他掩埋身份的假象。
The Third Day
【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
诸葛青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木盒子，连同着一起化成灰的还有那一大堆早就熄灭的信物。既然是一场关于一段人生的终结，那么在诸葛青眼里，那些信物在所有人离去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意义——他注定要抛下过去重新开始。

他挑了一个提前下班的傍晚，在王也还没回来之前，抱着盒子来到后院，随后轻手轻脚地把它们放在了空无一物的水泥地上，盯着它们许久，然后他拿出了打火机，忽地对着它们出了神，离世了的好友们的面容逐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多半是遗照上的模样——多么讽刺，他居然已经很难回忆起他们年轻时的容颜，留给他最为刻骨的竟然会是他们死后的样子。诸葛青觉得有些冷，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大衣，打亮了火机，点燃了他面前的所有信物。火烧得很快，转眼已经难辨出那些东西本来的模样，这是他在这个时期与人类世界存在的所有联系，而今已经断裂得彻彻底底。当他和王也一同出席完最后一场葬礼的时候，他感觉这是数百年来他最身心疲惫也是最难过的一次，也许是因为那份失去的怅然若失与悲恸早已在他的心中埋下苦种，年岁的更迭使得它无声地发芽壮大，到现在，它长成了一棵树，甚至一片密林，每一片叶子上面都印刻着他曾经得到过又失去的人们，那些爱过和被爱过的往事、他亲手建立起来又眼睁睁看它破碎的、假装自己仍然像个人类一样存在着的证明，一个挨着一个，遮天蔽日，密不透风，将他死死地锁在了这虚伪的囚牢里。
而他能做的仅仅是站在原地失声痛哭。
然后呢，他在数日的沉默寡言中渐渐地缓了过来，王也没有怎么安慰他，诸葛青也不想勉强王也安慰他，他知道王也可以理解他的感觉，却不能接受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