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青】三天三夜(15)

在王也第一次问起诸葛青，那个雕花木盒的事时，王也从他漂亮的眼眸里看到了欣慰与快乐，那时候瓶子还有一大半亮着，他们还未向对方呈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颓然又自负，厌世而残忍。他们只是当着彼此现下最钟情的爱人，不问过去，不问将来，欣然接受眼前他们拥有的一切，像世界上所有亲密爱人那样去爱去拥吻。他们都那么热爱生活，至少表面如此。
直到有一次，王也梦见被他杀死过的人一一找他寻仇，其中还包含死于他手下的同门，他们人手一根木桩，狠狠地扎在王也的身上，恐惧包裹着他使他无处遁形。他被噩梦惊醒，无声地落泪。
往事如影随形，他也不曾放过自己。他茫然地反复进行自我质问：我还活着？我真的还算活着吗？
于是他下意识地走到厨房拿起一把刀，像从前那样划伤自己的身体，然后冷漠地看着伤口愈合。若不是他会自愈，他这样像极了一个正在自杀的普通人。
在他准备又下一刀时，诸葛青突然出现夺过了那把刀，开始质问他何至于此，王也缓缓抬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亘古不变的对自身的厌恶感和孤独，哪怕他的爱人站在他的面前，正思考要不要给他一个宽慰的拥抱，他也没法冲淡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苦痛。
于是他问他，你想过死亡吗？

诸葛青一愣，王也自顾自地说下去：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是生的终结还是苦痛的终结，然而像我们这样行走于黑夜中的人，又是否可以坦然地站在阳光底下？或者说，借着外物去接触阳光，但光对我们来说是冷的，那它的存在又剩下什么意义呢。我们的存在，除了这没有尽头的生命之外，真的有其他意义吗。
那是他第一次向诸葛青暴露自己的晦暗面的一角，那时候诸葛青刚刚出席完一场葬礼，心情沉重，他仍然穿着漆黑而修长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玫瑰，面对王也的疑问，他眨了眨眼，颓然下来，轻轻地把刀放下，握着爱人的手，他在王也方才受伤但此刻已经愈合的地方落下一个吻，他说，我不知道，王也。但我想你明白，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我仍然渴望、也在追求生活的意义，人性是我们成为可怕怪物之后仅剩的东西了。
王也笑了笑，去亲吻他的唇角，没有作出回答。
是了，他知道他同样不老的爱人总是在悲欢得失之间循环，也知道他沉沦苦海也不放弃挣扎。诸葛青其实不过是一个十足的悲观者，但他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追寻，对生的渴望与追寻，哪怕他的人生糟糕透顶，哪怕死神与不褪色的时光从他身上夺走了太多东西。而身为乐观者的王也，他不像诸葛青那样执着于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的联系，他鲜少朋友，爱过的人也早就被他亲手推开，并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记得他为生与死作出的挣扎和努力，所以他失去的远没有诸葛青那么多，却实实在在活着只为一个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