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6L3 推荐卡(2)

唯一的区别是，现实中的努里并没有用手捂着脸，他也永远不会用手捂着脸，捂着脸的是孩子们的母亲，她坐在门槛上，周围是她的孩子们，等着找工作的父亲回来。
大女儿很可能得了贫血，父亲失业期间一直绕着父亲走，朦胧之中，她似乎不愿看到父亲一日日地奔波却无果。而母亲从不说什么，在她看来一切就当如此，代代相传。老奶奶时不时地责怪自己的儿子，说他“鸡蛋碰石头”。岁月证实这话是对的。最近他罢工失败了，也就被解雇了，这便是他“鸡蛋碰石头”的绝对证明。
努里从来不听老奶奶唠叨，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被解雇是罢工失败的报应，他没有为此奔走操劳。他没有理由再回原来的地方去工作，只是委托了个律师要回补偿金。努里签了份合同，他需要支付补偿金的25%作为律师辛苦费，外加税费和法庭手续费。他知道这笔补偿金即便几个月后能够拿到，到了手里也不剩多少了，这也只够抵一点债务的，它全部的价值现在就作为抵押。小店的店主们出于同情也好，或是希望他能够还债也好，都愿意继续赊给他家庭一点面包，同时拒绝努里的其他要求，或者同意给他一些其中的必需品。而必需品本身也变成了一件有分歧的事情，有的店主觉得烟是奢侈的东西，有的店主则理解努里，并没有彻底把烟草排除在必需品之列。努里能不能抽上烟，就取决于开小店的人怎么定义必需品，有时候可能一两天都抽不上，与此同时，这些店主连钱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努里不得不走着去布拉吉，他在失业期间每天的情况都是这样。
他早早地起来，大步流星地走着，不是为了等着喝一杯咖啡，因为咖啡也是奢侈品，早上抽支烟再喝上一杯咖啡，对像他这样的瘾君子来说就是饱餐一顿了。但是他没有咖啡，也没有烟，也没有希望，他的全部家当就是手里的那张推荐卡。
推荐卡是妻子的兄弟带给他的。起初他没要，但在迫切需求的压力下，他还是把它收进了口袋里，向宫殿走去，等着部长来。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下班，也没见部长的踪影。有人说部长在议会，那他第二天就去议会等着，发现别人也跟他一样等着部长。有很多常来访的人，也有很多拿着推荐卡的人。推荐卡已经成了一纸空文，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得有，同时还得有介绍，因此还有很多中间人。每块地方都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自称有关系或者做掮客。他们都在不停地给求职的人发放推荐卡，以便在下次选举中获得这些人的选票，或者让他们给一些收成，或者做些体力劳动做补偿，再或者就直接给钱。讨价还价最终取决于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而努里手里的这张推荐卡则以下一次选举作为要求。因为距离下一次选举还有很长时间，所以努里得到推荐的可能也很渺茫，他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对自己的妻子说，他坚信她兄长是部长的“亲信”，在这片地区他就指望着她兄长了，他对推荐卡上写的内容已经很满足了，甚至都能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