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小贺》(11)

可惜自己不能离开大槐树，否则就算把山头都翻一遍也要将他揪出来。
“妖精妖精！”
一日遥远荒山上的重明鸟突然拍着大膀子落到他树上，槐树精正趴在树头瞌睡，被这天降横祸糊了一脸的鸟毛。
重明鸟与槐树精相识过千年，同样不会说什么好听人话，一张嘴就是妖精怪物的，幸而他们这些活了上千年的鬼神精怪总有些自己的法子交流。
槐树精被吵醒窝火地一脚把它从树上踢下去，脑袋上还顶着几根金灿灿的鸟毛。
“你的老相好要挂啦！”
重明鸟捂着掉了毛的屁股上窜下跳叼石子要往他脑门上砸：“要挂啦要挂啦！”
槐树精蹭地坐起来，黑袍和乌发纠结成一团。
贺五快要死了，是真正的死，魂魄消散再入不了轮回的死。他作恶太多，天下因果循环，两百年的报应席卷来时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凭着鬼躯也承受不住。

槐树精忍着拨筋抽骨的痛把贺五带回大槐树时他只剩了一个浅浅的虚影，当初葬身湖底的青衣在这么多年的杀戮中被血浸泡得艳红，难为他还记得槐树精，弥散之际贺五把藏在怀里的干枯的槐树枝塞进他手里跟他说抱歉。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看你，湖那边的山平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他躺在槐树精怀中凝望着远处不知何时塌陷的山头呢喃：“从前我们都坐在树上看月亮和山的……”
槐树精不会说话，抱着他一言不发。
贺五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
“我也没有，我出生时娘亲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就走了，他们都管我叫贺五……”
“其实我一直想给自己取个字，两百多年了，我也想像其他男子那样有个字……”
说到这他双目开始隐隐作痛，渗出鲜红的血，生前就瞎着的眼睛此刻更显丑态，槐树精并不嫌弃他，伸出冰凉的手想要把他脸上的血泪擦干净，但越擦越多反倒沾得自己满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