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五(2)

“怕什么，我爸妈不会翻我东西的。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啊？”
残破的封面上，依稀是两个衣衫单薄的人抱在一起，孟鹤堂没忍住又从当间翻开了，整页整页的淫词浪语，看仔细了是个侠客和书生的故事。孟鹤堂一股燥热冲到腹部，想合上书，手却不听使唤。
“借你回家慢慢看，别假模假样的。”何九华嘲笑他道。
“你不是真爱上那个秦霄贤了吧？”
“你这人真是一本正经，一点意思都没有。”何九华说道，“好像说什么做什么，一辈子都不能变了一样。”
“要不怎么说君子一言呢。”
“得得得，我就爱做个无拘无束的小人。你是君子，你把书还我。”何九华说着就要来抢。
“我明天看完就还你。”孟鹤堂顺手一卷就塞进了裤子口袋。
“吃饭了，你俩多大人还打打闹闹。”正说着，何九华妈妈从门外探了个头，“小孟别走了，就在这吃吧，好久没来了。”
“好，谢谢阿姨。”孟鹤堂趁机从床上跳起来，还故意朝何九华拍了拍裤兜。
“客气啥。”何母端了盘绿豆芽和红烧豆腐，桌上已经有了一碗丝瓜蛋花汤，“不等你爸了，我们先吃。”
“怎么？”
“刚隔壁李姨下班，说突然来了个急诊，你爸一时半会肯定走不掉。咱们吃吧。”
“总是这种时候来急诊。”何九华随口抱怨了一句。
“听说是个孩子，被亲爹和姘头打的。”

孟鹤堂接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慌忙追问道：“男孩女孩，多大的？”
“哎哟，那我可没问。”何母用抹布擦了擦桌上溅出来的汤渍，“挺可怜的，说是妈妈前两个月才过世，也是他老子打死的，怎么就没判刑又给放出来了，”
“我去看看！”孟鹤堂顾不上解释，好在何九华家就住在医院内，出门右拐就是急诊厅的方向。
赶到的时候，周九良还躺在抢救床上，半边脸和眼睛肿得像个透亮的、随时可能破灭的肥皂泡，胸口的帆船背心被剪开，露出青灰一片的胸膛，一支手臂折在胸前。转动那只还能看见的眼睛，木然地看了看孟鹤堂。
“是家属吗？是家属快去交钱，不然药可上不了啊。”手里端着注射盘的护士催问道。
孟鹤堂心口闷得说不出话来，不管是缝针还是按压，周九良都没有哼过一声，好像这具受伤的躯体根本不属于他，反倒是孟鹤堂眼睛雾蒙蒙的。
“痛吗？”孟鹤堂坐在病床旁边，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周九良不回答，孟鹤堂停了片刻继续问道，“饿不饿？”
周九良摇摇头，居然说道：“我想回家。”
孟鹤堂一怔。
“我不要住福利院，我要家。”周九良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就是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有什么揪住了孟鹤堂的灵魂，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道：“和我一起生活吧。”